正午刚过,战鼓如雷鸣在城中各个角落响起。
这鼓声不是御敌鼓,于是百姓纷纷从家中探头出来,想要一窥究竟。
“都来看一看啦,陛下发布征兵令,满足条件者均可为国效命,若是战死沙场将由朝廷供养后代!”
大街小巷中一则征兵消息在坊间掀起波澜。
听清楚征兵内容后,城中征兵登记处瞬间被前来应征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官兵大哥,你们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么,选上兵了陛下一天给五两银子,斩杀敌人还有赏银。”人群中一个壮汉冲正在册子上写写画画的官员问道。
“那是自然。你看那边,他们昨天守住了城,如今在排队领银子呢。”
身穿绿袍的官吏指了指另外一侧。
只见那里同样排了一队长长的队伍,从前头出来的人,个个脸色通红,手里攥着一把银子。
少则几两,多则数十两。
看得周边的人百姓眼睛都快红了。
世道不太平,能吃饱饭都算是好的了,一天能够拿到五两银子的差事,哪怕是断头的买卖,心动的人也是比比皆是。
“官兵大哥,俺也要报名,俺叫刘二……”
“我也要当兵,都让一让。”
“哪个犊子推我,……哎呦,急着去投胎啊!”
争先恐后的人潮让负责登记的官员精神大振,连忙呼喊身后的手下上前帮忙。
寻常百姓投军热情高涨,城中的勋贵却仿佛消失不见了一样。
原来,皇帝商夜敲了一部分人的竹竿,离京的那些贵人们留在京都的资产,更是被悉数充公。
如今朝官人人自危。
皇帝商夜的做事风格捉摸不透,在没有看清楚他的意图之前,这些勋贵躲在家里,免得招惹祸端。
孙府正厅之中,宾客满座。
这些人身穿绫罗绸缎,腰挂佩云脚踩登云靴,无一不是权贵人物。
若是商夜在此,定能认出大部分人都是五品以上的朝官。
与往日聚会时欢声笑语不同,今日厅中众人眉头紧皱。
一股低气压盘旋在众人之间,即便是往日纨绔的世家子弟,此时正襟危坐在家中长辈身边,不敢有一丝出格之举。
“姐夫,你给大家伙出个主意,当今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真是要拿我们所有人当冤大头宰么?”
京都最大的粮商何方焦急不已。
他屯在西城库房里的粮食,在早上的时候被禁军给直接接手了。
原本还想大发战争财,这才留在京都,没想到如今一切都成了泡沫,气得他直接来找自己的靠山。
何方的话让众人将视线落在了孙楚的身上。
孙楚身为兵部侍郎,如今算是京都最大的官员了,更何况身上还有步兵衙门指挥一职,特殊时期名义上可以直接接管京都的城防。
“是啊孙大人,陛下如今彻底封城,下官要出城逃难都变得难如登天,这可如何是好。”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
孙楚脸色阴郁,他也没想到商夜会将事情如此做绝。
“如今陛下彻底激怒了天狼军,一旦城破,全城百姓都将被屠杀殆尽,本官自然不会束手待毙,如今唯有殊死一搏,才有可能活命。”
听孙楚的意思,要发动政变!
这话让众人心底咯噔,下意识看向四周,只见所有人脸色难看至极,显然这一步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走的。
孙楚冷冷扫了其他人一眼,嘴角带着嗤笑:
“蠢货,你们还看不清局势么。商夜若是听太上皇的话出城投降,咱们这些人尚且能够保住性命。
但他选了负隅顽抗,天狼军便绝不肯能留他的性命。
咱们不如先发制人,用商夜这个投名状向天狼国大汗投降,他必既往不咎,往后的富贵还用我再说么!”
众人思考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在心中为自己辩解:商夜啊商夜,是你不让我活在先,那就怪不得我了!
……
奉安东城,京都府衙。
门口一对威猛雄壮的石狮,让这座府衙透露着一股威严与凛然。
这是京都治所衙门,负责京都城内百姓的日常管理。
都说衙门八字开,有钱没钱莫进来,所以往日这里百姓几乎都是绕着走,除非惹了官司,否则谁也不想招惹官府中人。
可就在今日。
大堂之下站满人,这些人大多身穿绿袍,是京都府各级办事的吏卒。
队伍的前头一位身穿绯红官袍的中年人,他鹤立鸡群立在那里,正是京都府尹贾珍。
端坐在案桌之后的商夜脸色如常,静静翻阅着摆在案头的账册,这些册子都是最近几年的官府开销。
贾珍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商夜放下了手中的册子,贾珍心底跟着一松。
——还好还好。
——这么短的时间,皇帝肯定查不出什么端倪,他做的假账算是捂住了。
想到这里,贾珍迅速扫了眼身后那些大小官吏,眼中带着淡淡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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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吏卒收到眼色,心中一紧,立马将头又压下了几分。
打定主意,不管皇帝问什么,能和泥就和泥,绝不引火烧身。
商夜似乎没有瞧见众人之间的小九九,带着些许玩笑看向贾珍:
“贾珍,朕记得到你在府尹任上有些年头了吧,坊间传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年你也没少赚吧?”
听到商夜这话,贾珍心中一沉,果然是来者不善!
贾珍压下心底的疑虑,不卑不亢回道:“陛下圣裁,微臣任上这些年,清廉节俭,前些年过年甚至吃不上一顿肉,府中各级官吏有目共睹,陛下切莫听信小民之间的戏言,让臣寒心。”
贾珍的态度有些强硬,似乎是告诉商夜,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冤枉为你办事的人。
“哦?是么!”
似乎知道贾珍会这么说,商夜无比淡然。
只见他轻轻翻开账册中,眼神落到上面后轻轻念道:
【文元三年,上缴库银十二万三千七百六十三两,开支玖仟四百八十七两五钱。
……
文元八年,上缴库银三万一千二百八十九两九钱,开支一万九千九百三十四两六钱。】
念到此处,商夜抬头望了眼站在一旁的贾珍:“贾珍,你可知罪?”
“臣不知何罪之有?”贾珍梗着脖子,他就不信商夜这么看了几页后,就能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今日朕便让你死得明白。”商夜缓缓站了起来。
“我且问你,商…太上皇在文元三年起可是下了诏书,天下缴税逐年提高一成,这奉安城下辖六县,境内内多年并无兵锋战事,更无匪患,为何税额不增反少。”
商夜差点当众喊出商靳这个便宜老爹的名讳,还好及时收住了嘴。
贾珍袖中的手指哆嗦了一下,随即强装镇定回道: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年京都周边遭灾。
臣向太上皇请旨,将官府上缴税银一部分用于赈灾,故数目与之前相比少了不少。
实在不是臣等贪墨,陛下可取府志查询,一看便知真假。”
“赈灾是么?”商夜嘴角挂着冷笑,冲一旁低声喊了一声,“小赖子,把东西给他!”
赖劳听到商夜的吩咐,当即提在手里的一摞包裹递到贾珍跟前。
“这是?”贾珍不解其意。
“贾大人,这是小奴从监天司取回的天象记录,京都六县并无连年旱灾水患。
还有这些,是各县粮铺这些年的账册,关于米粮的买卖上面登记的清清楚楚。
小奴仔细翻查过,这些年京都府未曾跟任何一家粮商有过大笔粮食采购。
不知贾大人赈灾的粮食从哪里购得?
若是从外地调运到京都,小奴现在便去城门司立马核实,还大人一个清白。”
贾珍听到这话,后背冷汗唰得一下冒出。
“还没想好怎么编是吧,没关系,朕让你缓缓。先回答朕另外一个问题,
京都府官吏俸禄并无多大的调整,但从文元三年起,府中支出逐年上涨。
文元四年,城外寒山寺庙翻修花费五千两,朕没记错的话,这庙乃是百姓捐修,何故京都府还有开支一说?”
寒山寺修庙这事,居住在城外的商夜记得清楚。
文元四年大旱,京都附近更是赤地千里,为了求雨,数以千计的百姓从口粮中挤出一点银子,联合修了庙。
没想到京都府把这笔账都算在了自己头上。
就这还是商夜知道的,那些不知道的假账,指不定还有多少。
贾珍如遭雷击,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浑身的骨头一般,软瘫跪地,只听他口中悲呼:“陛下饶命,臣不该为了蝇头小利起了贪念,求陛下开恩!”
他猛地醒悟过来!
面前这位皇帝是唯一没有被太上皇恩准开府建衙的皇子,十六岁后就搬出宫,独自住在城外的行宫之内。
城郊发生的事,这位皇子可是一清二楚!
他编的再好,这么明显的漏洞,瞒得过太上皇,却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见贾珍反应过来,商夜露出一口白牙,笑容越发灿烂:“你看,住的差,未必全是坏事吧!”
喜欢朕,九五至尊,立志砍死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