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澂把他拥在怀中，挡住他的视线。
片刻前这里还恍若仙境，片刻后却满地疮痍，血流成河。
为什么……
苟活于世……不好吗……
师官桥看着那冷漠的红眸忽然难堪的移开眼睛。
万时运沉默许久，推开金澂往小狐狸那边走去。
无瑕的皮毛上已经染满了血污，清透的狐狸眼中满是哀伤，见他靠近忽然凶狠的龇着利齿，喉发出震慑颤抖的低吼，腰背上蓬松的毛发炸起，努力的在恐吓敌人靠近。
明明那么胆小……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万时运不太能理解。
忽然小狐狸痛苦的趴在地上，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呼吸都困难了许多，即便是这样依然不肯跑开。
“放开她。”万时运淡淡道。
金澂冷哼一声，却没有再释放威压。
小狐狸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她看了万时运一眼，又回头轻轻舔去沈如是脸上的血污。
她忽然坐在地上，蓬松的尾巴围在脚边，抬起锋利的前爪划开自己的胸膛，在万时运诧异的目光中挖出自己小小的心脏，她颤抖的把心脏叼到主人嘴边，却怎么也喂不进去。
小狐狸痛苦的看向万时运，喉间声响渐渐削弱。
终于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下巴，小狐狸把还在跳动的心脏塞进沈如是口中，蹭了蹭他冰冷的脸颊，蜷缩在他颈窝。
最后舔了他一下才安心的闭上眼睛……躯体渐渐僵硬。
万时运从毫无起伏的胸口拔出折扇，随手扔在地上，转身离开。
金澂瞥了一眼小狐狸，眸中闪过什么。
经过师官桥时，万时运静静的看着她：“你可愿跟我走？”
女子看着他如玉般的面容，目光复杂的摇了摇头。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万时运长叹，“你在他身边蛰伏多年，是为了隐瞒我的身世？”
师官桥看向血泊中的一人一狐，淡声道：“是。”
“那你以后还要留在他身边？”
“不，他会杀了我。”师官桥收回视线，看向万时运，哑声道：“叛主之人必死。”
有什么往下滴的声音……
万时运面色僵硬的看着她唇角流出乌黑的血液。
“我这里有解毒丹……”他拿着丹药瓶递给她，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师官桥接过丹药，没有吃，而是俯身单膝跪在他身前，迟疑了一瞬，还是捧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眉眼如画的男子，眼中温柔许多：“属下中的是蛊毒，三个月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抱歉……”松开了微凉的手指，唇角乌血更多，她苦笑道：“属下这样死在主人面前……太自私了。”
从小到大……最开心的事就是有资格站在他身旁。
她是暗卫中最强的人了。
可她还是失职了……
没有护好她的王子。
原本应该明媚的女子，此刻双眸暗淡的垂下头去，像是在给公主行礼的骑士，血液顺着她的鼻孔和嘴角不停歇的流，却没有染到洁白的衣摆半分。
周围安静的可怕，连风声都没有。
万时运呆滞的看着药瓶滚落，只有瓷器发出的声响不停的刺激他的神经。
“为什么……”
明明他过来是讲和的啊……
金澂咬着嘴唇，把他紧紧搂在怀中。
“对不起师尊，我们回家吧……离开这里好不好？”没等他回答就抱着师尊僵硬的身子，飞快离开这个毫无生机的死地。
万时运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空白的有些麻木，直到坐上马车，他还是回不过神来。
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甚至看见金澂都觉得好陌生，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他的徒弟，是他的家人。
紧绷的身子松懈许多，他埋在金澂胸前，听着不甚平稳的心跳眼神空洞。
金澂面上焦急却没有办法，他和师尊说话，师尊却像是听不见一样毫无回应。
他只能把人揉进怀中，想让他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金澂嫌马车太慢，直接抱着他飞回修真界，幸而天色已晚，魔气浓郁看不见两人。
万时运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这个人的怀抱也很温暖，他心道累了就睡一会吧。
眼前暮色渐深，几息后彻底重归于黑暗。
他是睡了，可是怎么也叫不醒吓坏了金澂，他不顾一切的冲进沧剑宗找墨岚。
哪怕是墨岚恨得要吃了他，他也全然不顾，他抱着怀中没有意识的人，跪在墨岚面前求她救人。
克制着颤抖的手紧紧搂住万时运，耳边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直到墨岚一巴掌扇过去，他才松开手浑浑噩噩的跪在门前。
师尊会不会……消失？
金澂反复问自己这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曾试过把师尊的魂魄炼成鬼奴，但是他没有察觉到魂魄的存在，最后躯壳也没留下，魂也没有。
找遍了所有他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
最后他懂了。
师尊不要他，也不想见他，甚至害怕他，怎么可能乖乖等他……
“师尊……”
金澂伏在地上，第一次有种求神拜佛的冲动，他真的知道错了。
他不该杀那么多人，不该杀了师尊……不该杀了自己。
少年额头抵在冰冷的台阶上，丝毫不管周围聚集而来的弟子，墨岚此刻就是他心中的神佛。
他求神不是很正常吗。
……
金澂守着那具和尸体没什么两样的躯壳，整日自导自演的过日子。
“师尊，今日阳光好，你再不起床我就要咬你了。”
“让我看看咬哪里呢。”
“师尊屁股翘，口感好，就咬这……”
少年呼吸骤停，他一错不错的盯着床上人的眼睫。
刚刚好像颤动了一下……
此刻却又看不出什么，少年黑眸黯淡了许多，但他还是生出来一丝希冀。
“师尊？你也想被我咬那里吗？”
“想不到师尊竟然是这样的人，表面正人君子，背地里心思竟然这样……浪荡……”
他凑在他耳边才说出最后两个字。
紧闭双眸的人呼吸乱了些，似乎是真的要苏醒一样。
金澂不敢呼吸，眼眶瞬间就红了，酸涩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期待的抚上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