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有灵。
灵者皆有音。
吾见,吾赏,吾听。
——
那日我轻唤着比利,踱步到他的房间。
我的“玩具”坏了。
他坐在制造室中,驼着背研究着一个棕色双肩大背包。
“比利。方便打扰吗?”当时我正在洗澡,裹着条浴巾就来了。
“嗯……不好说……”
我靠近侧着身的比利,看着面前这个和两周前没有任何外观上的区别的背包。
“有进展咩?”
“嗯,但总感觉还有些地方可以改善……”
我点点头,讲真的,科技方面——至少关于比利捣鼓的这些科技方面——我一窍不通。
于是我直接问道:“我的收音机在洗澡的时候好像进了点水。虽然我已经用过常规物理手段(用力拍打)了,但可惜还是不行……
能不能麻烦比利大师帮我修一修。”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双肩背包上,只是讷讷点点头。直到窗帘被微风轻轻摇动,午后的阳光洒下一角,泼向仍然坐着的比利,他才如梦初醒般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工具,小碎步滑出了门。
来到我的房间,收音机已经摆在了不算杂乱的书桌上。他就坐在那修着收音机,而我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但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是我的目光太炙热,还是那一缕斜下的阳光影响了他。
他回头瞄了我一眼,开口问:“那个,船长,你不觉得空调温度太低了吗,而且你还裸着上半身?”
“啊,这样啊,有道理,你别感冒了,我这就去调。”
当机器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时,传来的是我洗澡常听的音乐,是一首摇滚乐。
比利被吓了一跳,大概是不常听这类的音乐吧,或者不喜欢这样的氛围?
我也干脆直接问他:“比利呀,你平时听什么类型的歌呢?”
“船长,你不洗澡了吗?”
他反问我,我连忙解释已经洗完了,顺带借以关心船员为由,把他留了下来。
“其实我平常不听歌的。”
他明明和我坐在同一个沙发上,却格外拘谨小心,只占了小小的一块,他有些语无伦次的向我解释,
“所以就……我,对不起……”
“啊,没事~我这各种类型的歌都有,坐下来一起听听……”
我轻轻调试收音机,随后双腿一蹬,双手搭在了沙发上方,眯着眼,感受动感的音乐。
我一直眯着眼,看着比利的状态,他仍然有些不自在,直到下一首,是一个稍微柔和一点的歌曲,他才像我这边看了一眼,慢悠悠地躺下合眼。
这些日子的雨还是照样的多,大抵是秋风愈吹愈烈。
明媚的阳未被阴雨蒙蔽,他们或伴着雨滴,或见缝插针,淅淅沥沥地往下掉,偶尔遇上碰瓷的树叶、瓜果,却不像雨那般矜持,在他们身上停留许久。
我想,这不是刻意暧昧,应该是被迫无奈或墨守成规,毕竟他们刺破片片乌云,点亮块块大地,却忘了自己,并不能始终让这片大陆明媚。
过了好些曲子后,定时播放结束了,我也睁开了眼,笑着询问比利喜欢哪首。
他犹豫了会儿,最后给了个意料之内的答案——《听雨之语》。
是首清新平淡、幽静自在的歌,感觉像漫步在宁静的轻雨中。
“是喜欢这种风格吧?”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
“有种在黄昏骤雨下的玻璃屋中专心拼拼图的感觉。”
原来是一种冷静的感觉吗?
我调回《听雨之语》,并把声音调小了许多。
我感觉比利这些日子有点不在状态,有必要敲打敲打。
“比利……你觉得你在我们团队里属于什么位置?”
他忽然愣住了,他应该想不到我找他来是为了这些事。
他结巴了一会,直到我表明要他说明真心,不必因为我而拘谨,他才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但回答依然小心翼翼。
“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吧,我顶多算是个辅助人员,战斗的时候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我听到这话,说实话,有些难受,没有给予船员应有的情绪价值,也没有安抚好船员的情绪,让船员感受到了不公平对待……
呃……但好像也没错,不行,没错也得错!
我重重叹口气,低垂着眸子,闭着眼摇了好几次头。好吧,这几个动作都是为了强调我对他的话的不认同。
然后我说:“在我看来,每个人都很重要,阿尔坎德是主坦、副c,你是控制辅助、远程支援,而我是暴力主c兼指挥,偶尔当坦,(莉莉丝是六边形战士)泰格是医疗工具箱。
我们这个团队本来人就少,所以更需要发挥每个人的长处和特点,
所以你不需要往你的背包上加什么火箭筒、攻城炮,甚至你那个包都不需要多重,只要够大,够装你需要的东西就行。”
毕竟火箭炮、攻城炮之类的装上了,岂不还需要换弹?拿这些东西往包里一背,可太沉了!
他淡淡嗯了声,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他心情不太好,可能是我的这些话,把他的定位定的太死了,或者给他下了些他不喜欢的定义……
我不明白。
但我得转个话题。
“那比利……”
他抬头,迎上我的目光。
“你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不是啊,无论如何,我都不认为船长您是个坏人。”
他调整了下位置,
“至少船长你带着我经历了这么多,不仅救过我的命,而且还帮助我提升实力,更别说也帮助了永无岛上的盖伊和人类很多,大家肯定也都很感激你。
船长当然是个好人。”
“啊……谢谢……虽然我也这么觉得(并不),但……
只有成为一个武功盖世,并且聪明绝顶的坏人,才能摆脱和无视世间的束缚,以至于制定自己的规则。
这是我的目标,可我做不到,我既无法舍去自己的理性与感性,也无法拾起全部的人性,我是个失败的坏人,当好人还不合格……”
“船长,你没事吧?”
我?我应该没哭吧?
我伸手摸了摸脸。没哭,但脸红了,好红。
“没什么,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是发疯掀桌却无人可管的快感。”
比利一愣一愣的,他大概不理解我这种疯子的想法——有时候,自爆真的很爽啊!
我以为他还在呆愣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船长,已经系紧的螺母用手很难再扳开。”
我笑了。
“我会用电锯。”
他脸上的严肃变为了惊诧。
“可是……”
我挪近一步。
“我想要自由,而你,是需要自由。”
他下意识后退,语速都快了许多。
“船长我明白,但是对我来说并不合适!”
我摁住他的肩,目光尖锐地笑着。
“比例我从来没把你看作船上的维修工,你也不能妄自菲薄。自由于你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那先生……您把我当成什么了?”
“休于薄冰之下的,发明家。”
话一出口,他的身子顿时轻颤起来,眼眶也被水滴盈满,腮帮子被后槽牙咬得鼓鼓的,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挺可爱的。
但他挣脱了我,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修好了的收音机,便跑走了,应该是回房间了吧。
希望他能好起来,至少,不要被言语打败。
第十四课,修炼嘴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