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丽丽·海瑟薇说出“远走高飞”四个字的时候,马尔斯的内心是惶恐的。
跟心爱的姑娘共度一生,像所有的正常人那样,不正是他学生时代做过的白日梦吗?
此刻,梦中的女主角就在他的怀里,他能够感觉到丽丽怦怦的心跳和温柔的呼吸,还有她美丽秀发里飘散出的栀子花香气。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用那只钢铁手掌轻抚丽丽的脸颊,湿热的泪水流进他的指缝里,酥酥的,麻麻的,类似一种触电般的感觉。
他迅速缩回手掌,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发射场:月光照耀下,万众簇拥中,凤凰九号星际飞船昂然挺立,犹如一名等待出征的英勇士兵。
马尔斯抓住丽丽的肩膀,轻轻推开,“丽丽,太晚了,整整晚了十年。”
丽丽·海瑟薇再次靠近,“马尔斯,只要有勇气,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马尔斯不敢看这双婆娑的泪眼,背过身去,狠心说道:“丽丽,我的身边不缺美女,正如新闻里写的那样,一共七位。”
“马尔斯,别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爱她们。”
“她们个个貌美如花,人见人爱,我为什么不爱?”
丽丽·海瑟薇绕到马尔斯的前面,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她们结婚?为什么不跟她们生儿育女?”
马尔斯顿时哑口无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对于一个有着肢体缺陷的人来说,婚姻,无疑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十年之前,他确实有过这种天真的幻想,认为只要付出真心就会获得爱情。
可现实告诉他,爱情,是对强者的奖赏,而不是对弱者的施舍。
所谓的真心,不过是一文不值的情感垃圾,它弥补不了肢体的缺陷,更打动不了姑娘的芳心。
如今,他终于功成名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强者。
每个人都在谈论他拥有多少财富,又交往了多少女友,却再也没有人关心他残缺的手臂,仿佛他已经无限接近于一个正常人了。
然而,对他来说,婚姻,仍然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面对丽丽的质问,马尔斯没有争辩,只是闪烁其词,“丽丽,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丽丽·海瑟薇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她抹掉眼泪,嗔怪道:
“马尔斯,你就是个胆小鬼,不敢承认你还爱着我。”
这样的告白,倘若放在十年之前,一定会产生许多浪漫的桥段,遗憾的是,它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
“我还爱着丽丽吗?”马尔斯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
他想说:不爱。
逝去的时光即刻涌上心头,那些为爱痴狂的日子,早已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难以抹灭的印迹。
他想说:爱。
然而,那些为情所伤的记忆再度袭来,让一颗摇摆不定的心灵,又一次陷入更深的苦海。
爱情,是什么?
是微笑,是眼泪,还是一个怦然心动的眼神?
当他还是一个穷小子的时候,感觉爱情是那样简单。
如今,他成为了亿万富翁,却又觉得爱情是如此奢侈。
丽丽·海瑟薇勇敢地伸出双手,捧住马尔斯的钢铁手掌,放到唇边,轻声低语道:“马尔斯,我爱你。”
马尔斯愣了片刻,轻轻地抽出手掌,“丽丽,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从你选择威廉姆斯的那一天起……”
丽丽·海瑟薇伤心地低下头,将那张哭泣的脸埋进手掌之中,泪水静静地从指缝间淌了出来,“马尔斯,我根本就不爱他。”
迟到十年的眼泪和迟到十年的告白,虽然令人感动,可惜,都已经过期了。
马尔斯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丽丽,一切都过去了,你应该比谁都更加清楚,你根本就不爱我……谁会真的喜欢一个残疾人呢?”
“不,马尔斯,我爱你!”
马尔斯渴望听到这样的回答,却又害怕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端起身旁的红酒杯,斜倚在栏杆上,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丽丽,别骗自己了,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你不爱你的丈夫,不爱你的朋友,不爱你自己,不爱任何人……”
马尔斯饮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继续道:“你爱的,只是能够满足你欲望的权力,以及,能够让这种权力派上用场的欲望。”
嗖!
马尔斯的话音刚落,一枚银色的子弹从他的眼前闪过,手中的红酒杯应声碎裂,杯里的红酒和着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他本能地伸出钢铁手臂,将丽丽·海瑟薇护在身下。
很快,汗便领着几位黑衣保镖赶了过来。
“带这位记者小姐去安全的地方。”马尔斯对其中一名黑衣保镖说道。
离开时,丽丽·海瑟薇还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海面上,一个耀眼的光斑在闪烁,不断拉伸,形成一道白色的光柱,直指夜空。
呜——
光柱下的游轮,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鸣笛。
“给我准备一条轻便的快艇。”马尔斯对汗说道。
“需要人手吗?”汗不无担心地询问。
略作迟疑,马尔斯又说:“不用了,你陪我去就行。”
马尔斯和汗驾驶着白色快艇,划破静谧的海面,悄然驶离荧火岛。
当两人的快艇靠近游轮的时候,白色的光柱随即消失,船舷边,出现了两个身材壮硕的水手,扔下一条长长的绳梯。
马尔斯让汗在快艇上等候,独自爬着绳梯登上游轮。
两个水手收起绳梯,像两尊门神一般立在舷门处,死死地盯着快艇上的汗。
在一位黑衣人的带领下,马尔斯离开甲板,进入船舱,经过一条灯光昏暗的通道,来到一间死气沉沉的大厅门前。
黑衣人推开厅门,示意马尔斯进入。
马尔斯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大厅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是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啪!
灯光突然点亮,一张长长的餐桌出现在马尔斯的面前。
餐桌上空无一物,两侧则分列着数十位黑衣人,个个西装革履,站得整整齐齐。
餐桌的另一头,坐着一位金发男子,只留给马尔斯一个背影。
马尔斯对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了,“威廉姆斯,这种老掉牙的把戏,你还在玩吗?”
金发男子转过身来,用两根手指移开嘴里的雪茄,喷出一股白色的烟雾,咯咯笑道:
“你好呀,火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