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见到了杜博士，却碰了一鼻子的灰，马尔斯的心里头很是不爽。
还没等到走出报废汽车的“迷宫”，他就拨通了华人之光向天问的电话，向其汇报了这个坏消息。
向天问在电话里说：“你就赖在那里，先不要走，老布会想办法说服杜博士的。”
马尔斯则对此表示怀疑，“杜博士是个怪老头，谁的话都不会听，特别是老布的。”
“我的弟弟，你就放心好了，没有老布摆平不了的事。”
“老布到底是谁？”
“……”向天问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布鲁斯总统。”
老布是个大人物，这是马尔斯早就预料到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竟然就是布鲁斯总统。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杜博士，居然还不买总统先生的账，真是个十足的怪老头。
能够得罪当今总统，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的；连总统先生的面子都不给，这样的人物也是少见的。
这个在废铁堆里淘宝的光头佬，真的跟布鲁斯总统是老朋友吗？马尔斯表示怀疑。
不过，能够得到总统先生的帮助，这样的机会也是不多的。
华人之光向天问跟布鲁斯总统之间的关系，马尔斯早就听说过，虽然谈不上多铁，请他帮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应该是不会遭到拒绝的。
只是，这个杜博士性情古怪，似乎对布鲁斯总统也不是那么喜欢，总统先生的话，他真的会听吗？
马尔斯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可每当想到他能拥有一双健全的双手，成为一个正常人，他就什么也不在乎了。
疑问，轻飘飘地来，也会轻飘飘地走，没必要费心去探究。
此刻，他唯一想要知道的是：杜博士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卡尔医生给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老师最近心情不好。”
对于任何岗位来说，好的心情都非常重要；心情不好，必然会想要发泄，郁积在心里，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破坏欲。
如果是一名工人，就可能将报废场中的汽车拆解成零件。
如果是一名医生，就可能将手术台上的病人给大卸八块。
“你还是改天再来吧。”卡尔医生说。
“改天，是哪天？”马尔斯问。
“等老师的心情好一点再说。”
“我看，他这辈子心情就没有好过。”
卡尔医生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有给出个准确的日期，便转移了话题，“你是来接续断手的吧？”
这不废话吗？到你们这“断肢再植研究中心”来，不为治病，难道来参观吗？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带根香蕉去动物园里看大猩猩，不比这位又矮又胖又瘸的秃子有趣得多？
马尔斯原本是不想回答的，结果还是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卡尔医生没有计较，而是耐心地询问起病情，“你的手是怎么断的？”
“天生的。”马尔斯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卡尔医生停下脚步，握着马尔斯的右手残肢捏来捏去，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马尔斯突然意识到，卡尔医生也是位医生，而且，还是一位一天做好几台手术的医生。
他兴奋地问道：“卡尔医生，你能治好吗？”
卡尔医生没有回答，脸上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马尔斯又说：“你不是杜博士的学生吗？好歹也应该有两下子吧。”
卡尔医生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短暂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下去，他皱着眉头，说道：
“你的情况比较复杂，断肢再植，都是自体移植，像你这样先天性发育畸形的……一般都只能安装假肢。”
“什么意思？”马尔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向天问大费周折地让他前来，就是为了装上一截傻乎乎的假肢？
卡尔医生耐心地讲解道：“断手再植，必须得有‘断手’，才能‘再植’，你的手，自小臂以下完全缺失……”
借口，都是些无用的借口，没有医不好的病人，只有医术不精的医生，马尔斯才不想听这些废话，他只想知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倒也有，只是……”卡尔医生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马尔斯追问，“是怕医好了，我付不起钱，还是怕医不好，坏了你的名声？”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什么名声。”卡尔医生一脸轻松地笑了起来，“价格方面，的确是有点昂贵，不过，也不是主要的问题；关键是，还得看你有没有缘份。”
“啥？缘份？”这是一名合格医生应该说的话吗？
“你知道，并不是随随便便两截断手就可以接续的，只有配对成功了，才能够进行手术。”卡尔医生解释道，“否则，二者相互排斥，即便接好，也无法成活。”
如此说来，还真是要讲求点缘份了。
马尔斯似乎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他不想纠结于这些专业知识，他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那半截“缘份”。
“你知道的，‘缘份’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我们通常的做法是，跟各大医院取得联系，在危重病人中寻找目标。
“运气好的话，遇到器官捐赠者，就比较好办；否则的话，就得花上一笔巨款，即便是这样，家属也不一定肯卖。”
卡尔医生越说越玄乎，马尔斯越听越忐忑，要想找到属于自己的“缘份”，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仅得有足够的运气，还得有足够的财力。
这两样，偏偏都是马尔斯所欠缺的。
但他并不灰心，乐观地说道：“世界上有几十亿人，要找到一双匹配的手，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手多余，即便是死人。”卡尔医生说，“就算能够重金求得，也必须得在十二小时之内进行手术，否则，就会影响功能恢复，就算勉强接上，也只会是一只‘死手’。”
如此苛刻的条件，“真的有人成功过吗？”
“异体移植，是有成功先例的，只是……”
只是，这两个字几乎都成了卡尔医生的口头禅，也是马尔斯最不想听到的。
每当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就会给马尔斯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加上各种前缀后缀，使之变得越发渺茫。
“只是什么？”他怏怏地追问。
卡尔医生没有马上回答，一直等到走出报废汽车的迷宫，穿过灌木丛，来到冷却塔脚下，才开口说道：
“只是，这个手术只有老师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