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老威廉姆斯的生死,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电视新闻上面,并没有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只是说:
总统大选被迫延期了。
为了满足好奇的吃瓜群众,纹身小伙子透露出许多新闻之外的信息:
“那刁毛是个独眼龙,枪法比狗屎还臭,一枪打在那老头的肚皮上,老头子还在医院里抢救,多半是死不了。”
“凶手呢,还活着吗?”马尔斯问。
“那刁毛,脑瓜子上挨了两颗子弹,一颗打进了后脑勺,一颗打穿了太阳穴,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好好的脑袋被子弹钻出两个血窟窿,这样的画面,想想都觉得痛。
白发中年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确定其完好无损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瘦小的老头则倒吸了一口凉气,从牙齿缝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马尔斯清楚地记得,潜入小威廉姆斯房间的人是自己,偷那枚10克拉钻戒的人也是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刺杀凶手干的。
很明显,纹身小伙子在撒谎。
这家伙就是个牛皮大王,嘴里真的有一句真话吗?马尔斯表示强烈怀疑。
不过,他并没有与之计较,也不想拆穿对方,只是盘腿坐在大通铺上,就像一个忠实的听众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表演。
不知不觉,墙上的时钟走到了十点,看守所里的睡觉时间到了。
按照规定,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晚上睡觉,人可以闭上眼睛,但监室里面的灯是不能够熄灭的。
不仅如此,每个监室里还会安排值班人员:两人一组,每组两个小时,轮流值守,直到天亮。
所谓值班,就是别人躺在大通铺上睡觉,你站在旁边看着,充当一台守夜的人形监控器。
马尔斯和纹身小伙子都是新人,很自然便分到了一组。
两人值班守夜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到四点,这个时间段,人的瞌睡正浓,是最难熬的,对于初来乍到者尤其如此。
马尔斯恹恹欲睡,一个劲地点着头,只盼望值班时间早点过去。
纹身小伙子则是精力旺盛,妥妥一个话唠:
“刁毛,你是为啥进来的?”
“……盗窃。”马尔斯小声回答。
纹身小伙子吃了一惊,目光停留在马尔斯的右臂残肢上:
“刁毛,你厉害呀,只有一只手,还能干出‘三只手’的事情来。”
马尔斯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既害怕隔墙有耳,也害怕纹身小伙子刨根问底。
片刻的冷场过后,纹身小伙子又问:
“刁毛,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这个问题,马尔斯也不怎么关心,但他还是礼貌地摇了摇头。
“说出来,你肯定不会相信。”纹身小伙子说,“我被抓进来,是因为……吹牛。”
马尔斯不解,“吹牛,也算犯罪吗?”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警察的,他们说,我的牛吹得不一般,应该叫……诽谤。”
“诽谤?你都吹了什么牛啊?”
“……就是白天跟你们说的那些。”
“所以,进了看守所,你还在吹牛?”
“我也不想,可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进入过山顶庄园,也没有参加过那场晚宴……”
纹身小伙子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说:
“我差一点儿就混进去了,不巧,被一只看门狗给撞见了……”
“所以,你说的话都是瞎编乱造的。”马尔斯说,“告你个诽谤,一点也不冤嘛。”
“我可没有瞎编乱造。”纹身小伙子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其实……我认识那个……凶手。”
“扯谎,你都没进去过,怎么会看见凶手的?”
马尔斯的怀疑不无道理,电视新闻上,凶手的面部打了马赛克,根本就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而且,当时的直播镜头和聚光灯都对准了舞台中央,观众席上光线暗淡,并没有给到凶手面部特写。
别说纹身小伙子没有进入过露天剧场,就算他真的置身其中,由于事发突然,现场混乱,他也不一定能够看得清楚。
纹身小伙子则对天发誓,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吹牛,同时,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当时的所见所闻:
“那天下午……应该是前天……对,就是前天下午,我到麦芒山去凑热闹,人多得要死,到处都是,挤都挤不动。
“公路上的汽车也堵了一长串,半天都不动一下,比蜗牛还慢,还有个刁毛,居然赶了辆马车过来,你说搞笑不搞笑?
“我想,来都来了,总要上去看看吧?
“公路上人多车多,半天都走不动,爬到山顶,估计天都亮了。
“想想,我又不想去了,就转身往回走……
“走到河边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来,有一条上山的近路,是以前那些安装燃气管道的工人挖出来的。
“这条山路有点陡,一般人不敢上去,我可不怕,我以前爬过一次,比走公路近多了……
“我爬呀爬,爬呀爬……快要爬到山顶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个黑衣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气。
“我认得那个刁毛,就是我们村的朱的(di)——小时候,他还打过我一巴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刁毛,以前是射击队的,后来被开除了,就天天在村子里面打鸟……
“那刁毛,枪法真的是准,见到公麻雀就打左腿,见到母麻雀就打右腿,没有一次失手的。
“那刁毛,不愧是在射击队里混过的,村子里的人都叫他‘神枪手’……”
听到“神枪手”三个字,马尔斯心中一紧,脑海里快速闪过无数画面,他急忙追问:
“你说的那个‘神枪手’,叫什么名字?”
“朱的。”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绰号?”
看到马尔斯对神枪手朱的如此感兴趣,纹身小伙子有些奇怪,他揉着鼻子想了想:
“什么是‘绰号’?”
“就是……别人怎么称呼他。”
“他老妈叫他‘幺儿’,只是老太婆去年掉进河里淹死了,现在没人这么叫了。
“他老婆平时就叫他‘朱的’,在被窝里叫他个啥,我就不知道了……
“不久前,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应该有三四个月大了,估计还不会说话,要叫的话,当然是叫他‘爸爸’了……”
“其他人呢,他的亲戚朋友都叫他什么?”
“听说,他还有个姐姐,嫁到了外地,从来都没有回过娘家,多半是死了……
“村子里的老年人都叫他‘老幺’,年轻人都喜欢叫他‘神枪手’……
“我管他叫做‘猪屎’……”
这些都不是马尔斯想要听到的答案,他急切地问:
“有没有人叫他……十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