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不要这么没大没小的。”温总经理及时制止。
“算了，还是祈求一切顺利吧。”女助理又说了一句。
杨教授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冒犯，但为了科研项目也只能陪着笑脸：
“借娜娜小姐的吉言，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比较顺利，老虎已经被关进笼子里，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加以驯化。”
娜娜一听，更加来了兴致，冒冒失失地说道：
“老虎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核老虎，只不过是一种比喻而已，她不可能不知道。
面对女助理的失礼行为，温总经理并未责备，而是连忙向杨教授致歉：
“杨教授，你可千万别多心，绝对不是不相信你……小孩子嘛，就是好奇心强。”
这一男一女一唱一和，分明就是不相信杨教授嘛，还在这里假惺惺地演戏，经理不像经理，助理不像助理。
如此放肆的总经理助理，应该是不多的，至少，马尔斯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有的时候，他甚至都有点搞不清楚：到底娜娜是温总的助理，还是温为安是娜总的助理。
现场的谈话氛围不太愉快，不过，这样反倒在无形中帮了马尔斯的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些无关痛痒的口舌之争所吸引，根本没人注意到托卡马克装置上的异常之处。
参观完毕，杨教授便带着众人走出圆柱形厂房。
马尔斯不免一阵窃喜，心中的忐忑不安正在渐渐消失。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等到的却是最好的结果，还有比这更加幸运的事情吗？
所有既定的参观流程都已经走完，按照计划，下一步就应该开门送客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马尔斯希望的那样发展。
快到 dt公司大门的时候，参观团突然拐了个弯，径直走进了地堡里。
杨教授带着一行人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向温总和娜娜展示满屏的点火试验报告。
他打开一个加密文档，正是第9998次点火试验的报告，不无骄傲地说：
“这些都是我们取得的研究成果……”
温总和娜娜都凑到显示器前，好奇地观看着报告中记录的试验数据。
马尔斯则心神不宁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第9999次点火试验的数据，会不会同步到这台电脑上。
万一被杨教授发现，他擅自进行了点火试验，烧毁托卡马克装置的事情，恐怕就再也瞒不住了。
事故发生以后，他终日心乱如麻，一时疏忽，竟然忘记了删除试验记录，留下了永久的罪证。
好在，显示器屏幕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快捷图标，想要找到某个特定的加密文档，还是得费一番功夫的。
他相信，杨教授既没有这个眼力，也没有这个耐心，更没有这个意识。
近万次的点火试验，杨教授不可能全部都记得，但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他还是留有深刻的印象。
当他打开第9998次点火试验报告的时候，潜意识里便认为，这就是最后一次。
因此，从来没有想过去寻找下一个加密文档。
他一边查阅报告，一边解读道：
“这是最近一次的点火试验数据，我们将等离子体的温度提高到了1.2亿度，总共产生了70兆瓦的聚变能量，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
杨教授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而两位客人的脸上却写满了茫然。
他们不具备与之相关的专业知识，不了解这些数据背后所代表的深层含义，自然也就无法明白杨教授的自豪感从何而来。
正因为如此，便给了杨教授极大的发挥空间。
在解读报告的时候，他只拣好听的说，选择性地强调积极的一面。
至于遇到技术上的瓶颈，导致最近两千次试验原地踏步的事实，却是只字不提。
在杨教授面前，两位客人就是小学生，只能乖乖坐好，认真听课，还没有达到进行深入讨论的级别。
墨镜男温总似乎听得很认真，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
女助理娜娜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指着报告中的一行数据问道：
“这个‘q’是什么意思？”
“q值，代表的是能效增益系数。”
杨教授回答得非常专业，但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说明。
娜娜微微点头，又指着另一行数据，问道：
“这个‘100兆瓦’是什么意思？”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两个问题均切中要害，如同点到了杨教授的死穴一般。
就连马尔斯也不免怀疑起来：这个女助理娜娜，究竟是真不懂呢还是假不懂？
这是点火试验的核心数据，杨教授本不愿提及，可客人主动问到，他也不能刻意隐瞒，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这是本次试验消耗掉的能量。”
娜娜又将手指迅速上移，停留在“70兆瓦”的数据上面，扭头看着杨教授：
“你刚才说，这个‘70兆瓦’是产生的能量，而这个‘100兆瓦’是消耗的能量……为什么产生的比消耗的少呢？”
这简直就是在啪啪打脸了，杨教授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甚是难看。
还没等杨教授回答，娜娜又惊喜地发现：
“这两个数据的比值，刚好跟 q值相等呢！”
继续糊弄下去，已经不可能了，杨教授只得如实相告：
“能效增益系数，就是产生能量与消耗能量的比值……如你所见，q值小于1，这就是资本撤离的原因。”
“做赔本买卖，天底下恐怕没有这样的傻瓜吧？”温总经理精明地说道。
现场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参观团的成员都不说话，似乎在心中默默打着退堂鼓了。
杨教授却并不甘心，尝试着做最后的努力，他对墨镜男温总说：
“目光短浅的人投资当下，胸怀大志的人投资未来……
“等到可控热核反应真正实现的那天，整个世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
“我相信，笑到最后的，一定不会是前者。”
听完杨教授的话，墨镜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教授，你真以为我会在乎什么 q值 o值吗？只要能够让这个世界震撼，我们可以不计成本……”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杨教授激动坏了，紧紧攥着墨镜男的双手，当即许下承诺：
“温总，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们一定能够实现！”
“又一个美好的愿望。”女助理娜娜漫不经心道。
温总经理向女助理微微摇头，又扭头看着杨教授，谨慎地说：
“教授，这个项目可关系着我们伟岸新能源公司的未来，在达成协议之前，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温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你知道，我小学都没毕业，看到一堆数据就头晕……
“如果，你能够现场演示一遍，我想，理解起来就不会那么费劲了。”
“你是说，再进行一次点火试验？”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都想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