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个乖乖，只听说过见钱眼开的，没想到还能让哑巴开口说话。
“年轻人，你找谁？”老人问。
“我想找《top》杂志社的胡编辑。”马尔斯说。
“胡编辑？这里姓胡的编辑可多着呢！不知道你想找哪个胡编辑？”
“我也不知道呀，杂志社里究竟有几个姓胡的编辑？”
老人清了清嗓子，机关枪似的介绍起来：
“负责影视风评版块的编辑是胡扯，负责时事新闻的是胡侃，专栏广告则是由胡吹负责……
“还有农林牧渔版块的胡牵牛，文艺青年版块的胡惜金，健身达人胡汗衫，娱乐时尚胡美眉……
“你要想出国深造的话，就找胡不归……”
我了个去！敢情，这《top》杂志社里的编辑全都姓胡啊？
哑巴说话，着实可怕，马尔斯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知道应该找哪个胡编辑，只好问道：
“关于利用核能发电方面的，是哪一位编辑负责？”
“核能发电？”老人思考了一下，“这个……应该是属于‘低碳环保’类，由总编辑胡子虚亲自负责。”
核能发电，是不是应该归类于低碳环保，马尔斯心存疑惑。
不过，听到“总编辑”三个字，他又觉得找对了人。
总编辑嘛，自然是要总揽全局，不管是什么版块，都有权力过问一下。
他决定了，就找总编辑胡子虚。
“大爷，不知道胡子虚总编辑在哪间办公室？”
老人拿着一把鸡毛掸子，在杂志封面上轻轻扫过：
“老胡啊？他很久没来过办公室了，自从疫情过后，现在都流行居家办公……”
“那么，胡子虚总编辑的家住在哪里，您知道吗？”
“我哪知道？老胡这个人啊，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生怕别人打扰。”
身为总编辑，每天阅稿无数，自然是时间宝贵，不想白白浪费，这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马尔斯不明白，“要怎么样才能找到胡总编辑呢？”
“你找不到他，老胡天生社恐，最不喜欢的就是应酬，平时要想见到他，很难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想跟他谈业务合作。”
“业务合作……具体是指什么？”
“投放广告、订阅杂志等等等等，只要不是想给《top》杂志投稿，什么都行。”
这无疑是给马尔斯泼了一瓢冷水，他不悦道：
“为什么谈业务可以，投稿就不见呢？”
“这年头，想走后门的多如牛毛：评职称的、为晋升的、拉投资的……等等等等。
“要是每个人都要接见，他忙得过来吗？”
这样说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top》杂志可是业界的顶流，谁不想在上面搏搏名气、镀镀金？
马尔斯自己，不也是这些追名逐利者中的一员吗？
当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而是撒了个小谎：
“其实……我找胡总编辑，就是为了谈业务合作。”
“你这样是找不到老胡的，你应该给他打电话。”老人说。
“我倒是想打，可惜，不知道胡总编辑的电话号码……”
“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笨呢？《top》杂志封底上不是有吗？”
马尔斯从幸运挎包内拿出刚买的《top》杂志，果然从封底上找到了关于业务洽谈的电话号码。
他随即用手机拨打过去，几秒钟后，听筒里响起一个浑浊的声音：
“喂……”
“请问，是《top》杂志社的胡总编辑吗？”
“对，你是哪位？”
“我想跟您谈点业务……”
隔着手机也能够听得出来，胡总编辑非常高兴，对《top》杂志的前世今生大肆吹嘘了一番。
马尔斯则借口说，电话里头讲不清楚，最好是能够找个地方见面详谈。
于是，两人便相约在麦酒河畔的左岸咖啡馆碰面。
左岸咖啡馆，与《top》杂志社只相隔着两个街区，步行就能到达。
一进门，马尔斯就被咖啡馆内的精美装潢吸引，满满的艺术气息。
他最喜欢的，还是窗边那幅超现实主义风格的绘画，便选了临窗的座位坐下。
很快，一位系着白色围裙的女侍者走了过来，“先生，请问几位？”
马尔斯竖起两根钢铁手指，“两位。”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饮品？”
“猫屎咖啡，不加猫屎。”
没过多久，女侍者就端过来一杯香味浓郁的猫屎咖啡：
“先生，您的猫屎咖啡，请慢用。”
马尔斯一边品尝着咖啡，一边注视着墙上的挂钟，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左右。
等一会儿胡总编到来，应该怎么说呢？他还没有想好。
利用金钱贿赂，肯定是行不通的，他的手机钱包里总共才五千多块钱，哪里拿得出手？
堂堂《top》杂志社的总编辑，怎么可能为了这一点小钱动心呢？
如果不能够谈金钱，那就只能讲感情了。
只可惜，他并不认识胡总编，就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就更别谈什么私人交情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是，这可愁坏了马尔斯。
正在他大伤脑筋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沙哑浑浊的声音：
“请问，你是马尔斯先生吗？”
马尔斯扭头看去，只见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木纹眼镜，给人一种睿智博学的感觉。
“胡总编？”他试探性地问道。
对方用微笑作答，同时目光下移，将马尔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先敬罗衣后敬人，杂志社的高级知识分子也这么俗气吗？
马尔斯本能地低下头，检查起自己的装束：
上身穿着九块九包邮的白色防晒服，下身穿着十九块九买一送一的蓝色牛仔裤，肩上还背着一个烂了两个窟窿的牛津布挎包……
这身打扮，真是廉价中透着随意，随意中透着廉价。
反观胡总编，则是一身西装革履，打扮得跟相亲一样，看上去精神抖擞。
如果再戴上一顶帽子，遮住脖子上那颗秃头，那就堪称完美了。
两个人礼貌性地握手后，胡总编坐到了马尔斯的对面。
很快，女侍者就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蓝山黑咖。”胡总编说。
看着胡总编严肃的表情，马尔斯只觉得心里头发毛，早知道就不选在左岸咖啡馆见面了。
这里的环境，只适合小情侣打情骂俏，根本就不是谈生意的好地方。
胡总编目光锐利，仿佛看穿了马尔斯的心思：“你很紧张？”
“没有，没有……”马尔斯涨红了脸，“我只是头一次见到胡总编，有点激动……”
“先别激动，你打电话跟我说，要谈什么业务？”
事到如今，也瞒不下去了，马尔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不是谈业务，我只是……”
还没等马尔斯说完，胡总编就“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以为我很闲吗？”
马尔斯赶紧闪过去，将胡总编堵在座位里，忙不迭赔礼道歉：
“胡总编，不好意思，不会耽搁你太久的，给我五分钟时间就行。”
正在这时，女侍者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
“先生，你的蓝山黑咖啡，请慢用。”
胡总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坐回原位，向马尔斯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提醒道：
“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