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灌县县城,汇聚诸多势力于一堂。
有以砍柴卖柴的赵家柴帮,掌握疍民渔户生计的何家鱼档,买卖山间草药的参王林家,织造世家的余家。从事捕猎的许家和王家,专职锻造的秦家。
教授拳法武功的诸多武馆,经营赌场青楼生意的黄家……
各行各业,三教九流,凡是你能想到的,能赚钱的生意。要么被县里大族占据,要么就是被各地豪强所垄断。
寻常小贩,若想在此地谋利,必须提前拜山头,找靠山,交保护费。
不然第二天,便可能被混混上门搅和生意。
即便上报朝廷,顶多将他们抓进去关几天,无法挽回损失的财物。
而且在这城内谋生,还得谨小慎微,低头行事。
若是一个不好,触怒了贵人。甚至会丢了性命,被丢入岷江,沦为捕鱼打窝的耗材。
但如此多的势力,却是意外的和谐,没有因此打的不可开交。
之所以如此,还是因为命格。
命格影响营生,营生反过来决定命格觉醒。
被人侵占了营生,可能会导致家族子弟,命格觉醒品质下跌。严重的,甚至会导致家族传承青黄不接。
这种背景下,实力差距不大的众人,也都心照不宣的,守着各自的一亩三分地。
家族垄断,子继父业,女继母业,也就成了常态。
若非特殊目的,降价营销啥的,没有任何必要。
抱着一丝疑惑与期待,吃完早饭的杨昱,背着药篓,朝着几里地外的巍峨巨城进发。
………
灌县县城,坐落在距离赵家沟大约三十里地,濒临岷江的江岸边上。
灌县虽说是县,但其管辖地域极广,背靠三千里玉垒群山,坐拥五百里沃土平原,境内有八百里岷江水域。
城池更是比杨昱前世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雄伟。
不单单是古代,而是涵括现代在内。
灌县分内外,其外墙有十二丈高,五丈宽。东西绵延近百里,南北也有四十多里。
全部由三尺见方,一丈长的青石堆砌。
远远望去,仿佛一只匍匐的战争巨兽,十八座巨大的城门,则是它的巨口。
即便是清晨,依旧吞吐往来商贾、山民、疍户无数。
整日往来人数,大多情况都能超过十万。光是收入城税,都能让人赚的盆满钵满。
至于内城?那更是高耸入云,横在那宛若山脉。
你可能会说,灌县没有高楼,光有城墙,如何与前世比,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灌县内,虽然没有可以与前世比肩的高楼,但每隔三里,还会设一座高三十三丈,好似穿云巨箭的瞭望塔。
塔上常年有披重甲的士兵值守,还设有四具三百钧的破军重弩,用以防范兽潮。
这等巍峨浩瀚的工程,即便以前世的科技水平想要实现,也足以动摇绝大多数国家的国本。
但是,灌县所有人,对于官府铸造如此巨城,几乎没有半点怨言。
一切都是因为永夜季。
永夜永夜。
顾名思义,天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太阳,只有月亮。
与如今三轮大日灼烧天地,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永夜四年一次,每次永夜,都会持续至少三个月。
期间,因为一直见不到太阳,大地之上,太阳清气散却,太阴浊气上浮。
温度骤降的同时,还伴随恐怖的兽潮,与层出不穷的魑魅魍魉。
每到永夜季时,周围的乡民,只能在官府的组织下,前往县城避难。
执意呆在城外,即便是五六关的龙虎武师,一着不慎,也可能折了性命。
这种情况,城越高,百姓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与自身利益切身相关,百姓自然不存在太多怨言。
再说,城早已铸就几百年,那些有怨言的,早在城墙铸造初期,便埋在那城墙底下了。
史书上,也就一句罪在当下,功在春秋罢了。
……
城门口,身材魁梧的披甲士兵,瞥了眼杨昱光洁的额头,又瞄了眼其身后的药篓,淡淡道:
“未曾觉命的药民?入城税二十文。”
不同生计,不同命格入城税都不同。
平民的几大主营生中,猎户入城税最低,药民佃农次之,其中以疍民的入城税最高,需要足足四十文钱。
杨昱颇为肉疼的交了二十文后,大步迈入了灌县外城。
相比外界脏乱的棚户区,城内俨然是另外一方世界。
一条十丈宽的青石大道,绵延至视野的尽头的内城。左右两侧,开着各类店铺、酒店、客栈。
大街小巷上,络绎不绝的行人,一眼望不到头。时不时有人快马加鞭,从道上疾驰而过。
突然,杨昱被青石大道尽头,那百丈的内城城墙上,一道修长的身影吸引。
其身穿白袍,头戴紫金冠,腰配宝剑,气质如谪仙。
那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隔着十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杨昱心头一惊,连忙低下头。快步走入人群。
此人实力当真可怖!
隔着十里地,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
这让杨昱心中的飘然散了不少。
只是灌县罢了,便能遇到这等强者。
果然,自己还是得小心行事,不能被些许成就冲昏头脑。
怀着这些思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杨昱压下帽檐,低头朝着林家药铺进发。
………
林家药铺所在,位居人口最集中的东市。
作为县里有参王林家美誉的大家族,收取山民药材的铺子,建的那是相当的华丽大气。
竟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九层阁楼。顶上挂着鎏金的匾额,在这外城中极为醒目。
可是,这么一处大铺子,如今门前,却是门可罗雀,一个买卖药材的人也没有。
“如今虽然天色还早,但前来卖药的,也不至于一个也无啊?”
杨昱心中不解,但还是迈入了门槛。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烤鸡香味。
若非杨昱未曾觉醒命格前,也有采集草药售卖,多次来过此处。
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误入某处食坊。
再三打量此地,方才确定自己没错。
“奇怪。”
看着空无一人的柜台,杨昱眉头微皱。
“这都快辰时了,偌大的铺子,怎么连个学徒都没有。”
杨昱正疑惑之际,通往院内的门扉处,一个华服青年走出。其手里还提溜着一只,烤的滋滋冒油的鸡翅。
“卖药的?”
瞥了眼杨昱身后的药篓,林黜鼠啃了一口鸡翅,摆了摆手,打发杨昱离去。
“这药铺规矩改了,巳时营业,酉时闭门,你过一个时辰再来吧。”
巳时营业,酉时闭门?
杨昱嘴角微抽,没想到前世朝九晚五的制度,竟然还能在这异世重现。
虽然这药铺规矩抽象,但到底人为主,他为客。
杨昱还是得遵循人家的规矩来,转身便准备离去。
刷!
没等杨昱走出门槛,只觉眼前一晃,青年便已站在他面前。
那火热的目光,让杨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同时心中暗道不妙。
莫不是撞见兔儿爷了?
此人一身衣着不凡,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主。
不成,他的清白,可是要留给月儿姐的,怎么能平白交代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