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十石强弓的弓弦应声而断！
断掉的弓弦，抽打在王癞子狰狞的面孔上，让他面容凝固。
他力气大到，连十石强弓都扯断了？
不，不可能！
借着月光，他看到了断弦上的数处擦痕。
紧绷的心弦，也跟着一同断了。
他明白了，杨昱当时最先射的那三根箭，瞄准的是他的弓！而不是他的后背！
从一开始，杨昱便废掉了，对其威胁最大的弓箭。
而他，却在危机关头，才意识到自己最大的依仗。
这是狩猎意识上的碾压。
恍然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无力。
追追不上，跑跑不了，自己就像一只愚昧的野兽，空有一身蛮力，被其耍的团团转。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闪过其脑海，让其发现一丝不对劲。
“等等？箭呢？我站在这半天，怎么没见那小子射箭？”
“难道射完了？！”
想到这，王癞子心中多了一丝希望，如果杨昱没有箭，便对他没了威胁。
除非杨昱冒险与他贴身近战。
但是杨昱，连命格都不曾觉醒，气力再大，也不可能突破武道天限。
即便获得地宝，这么短的时间，增益再大，顶多涨到四五百斤的力气。
而他王癞子，作为肉身九炼，气血衍生的武者。就算他如今，已经没有劲气护体，单臂也超千斤之力。
擦碰着杨昱，对方就是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想到这，王癞子选择赌一把。
赌对方，弓上没有箭！
果然，哪怕王癞子站在那不动，足足过了几个呼吸，依旧没有箭矢飞来。
王癞子大喜的同时，一拳锤在旁边的树干上，咬牙切齿道：
“该死！这小子，到底带了多少箭！这都快两百支了吧！”
之前没意识到，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哪个猎人入山，带这么多箭，种刺猬呢！
“哼！你如今没了箭，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抉择，是与我近身搏斗，还是放任我离去！”
王癞子也不跑了，靠在树上恢复体力，心中暗搓搓想着。
“若是放我离去，我直接下山，把赵曦月绑了丢进贫民窟。让其遭受万人骑辱后，再将之大卸八块，凌迟处死！”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杨昱他追不上。
还对付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到时候，即便杨昱心够硬不出现，他也能将杨昱获得地宝的消息，交给王家。
在王家追捕下，杨昱定然难逃一死。
虽然，杨昱最终都是死路，但是他还是希望，对方选择前者。
亲手杀死，那个戏弄自己于鼓掌之间，夺去他半数男人尊严的家伙。
方才，能消弭他心中，那滔天的恨意！
战胜心中的梦魇！
……
“弓箭只剩下十支……”
杨昱躲在暗处，眉头紧锁，他背后的箭壶，已经只剩下十支箭。
他承认，自己有些失算了。
为了对付王癞子，杨昱将家中所有的木箭，一共两百支全带上了。
理论上够把王癞子，直接插成豪猪。
但是没想到，晋升九品命格后，王癞子眼力，以及反应变得这般强悍。这一百九十支箭，其中大半被其格挡。剩下的箭，则是被对方那坚韧的皮膜抵挡，难以伤到其根本。
“皮肉筋骨髓血六关，当真是非人武途啊……没有彻底破开皮关，便有此等神异。”
杨昱感慨，心中对迈入武道门槛越发期待。
当然，说白了，还是箭不够好，以后有钱了，得多带点箭。
破甲箭，破气箭，一个都不能少，每个备上百支。
铮！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腥味，杨昱压下心头杂念，抽出腰间的铭鸿刀。
“血腥味已然弥漫开来，应该已经有精怪野兽跑来了，不能再等了。是时候收网了……”
想着，杨昱收敛气息，偷偷摸了上去，准备与王癞子近身肉搏。
夜晚群山本就危险，他与王癞子缠斗已过盏茶时间，哪怕杨昱特意将其激怒，引到这处低谷兜圈。
但时间长了，这血腥味，已经散发出去很远了。
再等，可能就得吸引来黄雀了……
被武者鲜血，吸引来的精怪，绝对不是当前杨昱对付的了的。
…………
铮！
在天上乌云笼罩月亮的一瞬，一把钢刀刺破瘴云，搅碎落叶。
什么时候靠近的？！
明晃晃的刀身，朝着自己突袭而来，王癞子惊疑的同时，心中大喜过望。
“来的好！”
王癞子早有准备，手中钢刀一挥，挡在杨昱突刺的前方。
看着那慢悠悠的刀子，王癞子心中大定，杨昱其气力不会超过五百斤！
果不其然，杨昱的刀，如他预想的那般被隔开。
杨昱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一击不成，便要离去。
王癞子又怎么可能，允许对方离开，另外一只手已然落在对方肩头。
这一刻的两人，仿佛连体婴，随着杨昱后退，王癞子也跟着，被拖拽着向前。
“嘿嘿，小子！看你怎么跑！死吧！”
王癞子心中冷笑，左手发力试图掐断杨昱的胳膊。同时右手的刀子朝着杨昱胸膛捅去。
眼看刀子，即将捅穿其心脏。
王癞子却感觉脚下一空，一只脚陷入了满是竹刺的坑中。
猝不及防下，王癞子的脚掌瞬间被贯穿，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啊！！！”
吃痛之下，王癞子刺出的刀，力道弱了不止一成。
没等他从痛苦中回过神，杨昱手中的铭鸿刀，竟然突然变快了数倍，直接斩断了王癞子持刀的手掌！
铮！
断掌连同长刀偏移方向，齐根没入不远处一颗树干中。
剥夺其兵器后，杨昱双手如蟒蛇，锁住其双臂关节，往后扭拉，同时，一计兔蹬鹰，朝其胸腔踏去。
大力天赋加持下，腿部力量何止两千斤。
王癞子心中骇然，身形受限，仓促之下，只能调取体内残存的劲气，试图抵抗。
但是那丝劲气，本就是王镇山度入其体内，助其修炼之用。加上杨昱之前消耗，早已所剩无几。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腿落在他的胸腔处。
轰隆！
王癞子的胸腔，好似被千钧重锤砸中，以膝盖为中心瞬间坍塌。
气浪滚滚！卷起方圆数丈的草木！
噗！
受此重创，王癞子喷出一口鲜血。双臂在这股巨力下，也硬生生被杨昱扯的骨碎筋断。
凝炼气血的武者，生命力终究非凡。
王癞子纵然五脏六腑损伤严重，也只是气息萎靡，没有完全丧失行动力。
只一个照面，双臂便失去知觉，王癞子心中惊骇，顾不得脚下疼痛，双腿发力试图挣脱。
杨昱又怎可能容其挣脱，栖身上前，借着对方的力道，将之举起，狠狠的砸在一颗树上。
砰！
嗤！！
利器入肉的闷沉声传来，感受到背部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王癞子心中彻底绝望。
他的腰椎骨被刺穿了，他下半身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了。
“咳咳…”
王癞子咳出鲜血，艰难的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杨昱。
少年长发披肩，面容从始至终的冷峻从容。在少年眼里，似乎杀他，如割草般容易。
这种力气，不是一个命格未曾觉醒之人能有的。
命格觉醒？不可能！大荒石镜觉命可还有好几天。
可联想到之前，李二狗睁眼说瞎话。自己身为武者被人靠近数丈，都没有发觉的诡异情况。
王癞子想到了某种可能。
一时间竟忘却了自己身处绝境，惊呼道：
“你自主觉醒命格了？”
杨昱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王癞子对于这个猜测越发肯定。
唯有觉醒命格！
才能打破武道天限！
正面与武者匹敌！
才能有隐匿气息之神通！
王癞子心中骇然之余，便是无尽的悔恨。
能在危机时，自主觉醒命格的，坊间传闻，这些人要么是仙神转世，要么便是承载一个时代天命的弄潮儿。
在历史上，他们要么是雄踞一方的皇图霸主，要么是一剑光寒十九州的绝代剑仙。亦或者浪迹红尘，游戏人间的仙人。
每个都是长生久视的伟岸人物。
吹口气，就能让他死个百八十万遍。
早知如此，他哪敢下套，巴结还来不及。
杨昱未来成就霸主，随便漏给他一点，都够他在灌县当个土皇帝。
可惜事已至此，后悔也不能当饭吃。
他要活下来。
虽然残废了，哪怕知道存活概率不大，但是求生的本能，让王癞子不愿就这么死去。
毕竟他可是刚娶了媳妇。虽然只剩下一颗荔枝，但到底还能用。
王癞子压下身体的疼痛，勉强扯出一抹的笑容，神情中带着讨好。
“咳咳，二爷，看在我与您曾经算的上同僚，饶我一条狗命吧。我对天发誓，以后一定对您马首是瞻。”
此界有神，誓言当真有效，他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呵呵，同僚？”
杨昱面容冷酷。
“七日前，山君暴乱时，怎不见你顾忌同僚之情？反倒对我下药，落井下石？”
若非他想要从王癞子这知晓，那药粉从何而来，早就拿刀抹他脖子了，哪轮得到他在这废话。
“二郎爷爷，冤枉啊！我哪知道从王镇山那拿的药，效果那么好。”
病急乱投医的王癞子，不敢说出心底当时的真实想法。灵机一动的他，选择将黑锅，尽数丢到王镇山的身上。
“对，就是王镇山！”
“是王镇山告诉我，让我把这那百兽引撒二郎爷爷身上，不然我哪敢啊。”
王癞子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
妹夫啊，我如今生命垂危，这口黑锅，你且背上一背。
王镇山？那个整日荒淫无度的巡山都头？
杨昱目光微闪，打量着王癞子的神情。
从王癞子脸上的微表情，可以看出，此药大概出自王镇山之手，但绝不是被逼的。
王镇山虽然荒淫无度，实力平平，四十岁不过堪堪度过皮肉两关，可其父乃是王老虎乃是老虎山的山虞。
何为山虞？
《周礼?天官?大宰》有言：“大宰之职……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
山虞是七品命格，亦是七品官。
简单来说，唯有掌握管辖一座山，方才能成为山虞，掌握一片水泽才能成为泽虞。
在大颂，一切都是有主的，再小的山，也能辐照十里。低于十里者，那只能算丘。
佃户想要一块自己的田都难，遑论山？
因此想要成为山虞，除了被贵人赠送，唯有从精怪手里抢夺权柄。
王镇山的父亲王老虎，经历倒也算得离奇。
其早年不过县里的流氓，整日干些偷鸡盗狗之事。
但其而立之年，不知怎得突发善心，救下了路边快要饿死的老乞丐，没成想那老乞丐，竟然是仙人所化。
仙人感念其颇有善心，便替其改换根骨，传授其神功秘籍，自此逆天改命，成为武者。
其后更是进步神速，十年便铸就六关，成为县里的一方豪强。
二十年前，其更是靠着一腔血勇，从精怪妖兽手里，抢了一座山，以自己姓名，命名其为老虎山。
依托老虎山，王老虎祭祀上苍，获得七品上阶的山虞之命。
自此有了与老牌的狩猎大族许家平起平坐的实力。
坐拥一山，十里桑田林海，尽数归己一人。手下佃农柴户，借此为命者，数以千计。
背靠如此大的势力，王镇山想要杀他，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用百兽引杀他，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无非就是王癞子，色欲熏心，想要借着百兽引整死他，如今贪生怕死，甩锅到别人头上，以谋求生路。
知道事情始末的杨昱，已然心满意足。
为免夜长梦多，杨昱举起铭鸿刀，给了王癞子一个痛快。
“不！不要！”
王癞子神情惊恐，试图躲避。
但下半身无知觉，双手废掉的他，如何动弹。
只能在惊恐绝望的目光中，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砍在他的脖颈间。
砰！
血肉飞溅，头颅抛飞。鲜血咕噜噜冒出。
王癞子意识弥留之际，传入耳边的话，让其瞪大了双眼。砸在泥土中的头颅，死不瞑目。
“汝妻女，吾养之。”
………
【事迹：落凤坡中，陷杀王豺，神格炼化度+3%】
［击杀王豺，天地气蕴+3，当前气蕴3.5］
看着地上的血腥，杨昱心中平静如水，并没有感受到前世所说的呕吐感。
可能是因为杀野兽杀多了吧。
他感觉杀人，好像也就那样。
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和杀鸡一样简单。
相反，杀人后的尸体处理起来，痕迹抹除，倒显得相对有些麻烦。
至于之前的话，真假自在人心，不过杀人诛心尔。
“先搜刮一下能用的，现场只能等会处理……”
杨昱蹲下身，在王癞子的尸体上扒拉起来。
忽然，山风拂过，瘴云翻腾。
“嗯？！”
闻到瘴云中携带的气息，杨昱面色微变。
“这么多黄雀？！”
顾不得搜罗尸体，杨昱转身就跑。
再不跑，他就要成众多黄雀，争抢的螳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