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吧。”
孙黎的目光,从徐黜身上挪开,看向昌黎、曹隐、董鸿几人时,她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你们这帮家伙,当初追随太祖征战,一个个是何等的魁梧,在战场杀敌,杀的不知多少强敌胆寒,眼下却也重病缠身,背驼了,连站都站不稳了。”
讲到这里时,孙黎的目光,停留在昌黎身上。
都病成这样了,还能来,这心里对大虞的忠,已经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了。
“主母,您都没坐,岂有臣坐的道理。”
感受到孙黎的情绪有变,昌黎咧着嘴笑道:“再说了,臣还不服老,就算您现在叫臣去上阵杀敌,那也是一把好手!!”
“呵呵~”
昌黎的话,叫宗川、曹隐、董鸿、上官宏几人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宗川,此刻更是指着昌黎道。
“就你连下床都费劲,还上阵杀敌,即便真上阵杀敌,还是叫年轻人上吧!”
朝班中,有些人低下了头,肩膀轻微抖动。
不过却有些人表情异常严肃。
韩青就是其中之一。
大虞以往的柱石,都老了啊。
“七哥!”
见宗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拆穿自己,昌黎立时瞪眼道:“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
“保国公说的没错。”
曹隐保持笑意,看向昌黎道:“人老了就要服老,别到最后啊,惹得人人都厌烦,真上了战场,像我等这样的,岂不成累赘了?”
“累赘不累赘,我不知道。”
董鸿道:“但我却知道影响底下儿郎上阵杀敌,那是要挨骂的,哈哈!!”
原本紧张的氛围,被几人这样一讲,气氛变得不一样了。
“越来越不着调,滚去坐着。”
孙黎一顿拐杖,瞪眼对几人喝道“皇帝给你们这等殊荣,一个个却这般,怎么?还想叫哀家请皇帝去,搀你们去坐不成?”
“臣等不敢!”
宗川几人当即就跪倒在地上。
这就是朕想要的啊。
楚凌在看到此幕时生出了感慨,原本暗潮汹涌的局势,就因为孙黎的出场,引起了如此改变。
而保、安、镇、护、江几位国公,在适才固然没站出来,但楚凌却能感受到这几位,有想站出来反驳徐黜的。
可他们却都忍住了。
楚凌清楚。
这不是他们怕徐黜,而是他们不能站出来。
说到底。
今日的这场大朝,就是因为他从上林苑归宫,所作的一些事产生影响,继而才有了的。
他们是能站出来,甚至在太极殿大吵一架,但换来的却是满朝文武的揣摩,这可是要不得的。
而更叫楚凌有感触的,是他祖母的到来。
他知道,他通过了考验。
尤其是在他不知情下,他祖母就来到了太极殿前,他知道,自己适才讲的那些话,必然对这位老人有所触动。
“说正事。”
看了眼朝锦凳走去的徐黜,孙黎平静道:“大虞有过去的动荡,归根到底,是有一些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觉得皇帝年幼,扛不起大虞的万钧重担,哼,这想法是何等的可笑!”
“大虞的礼法宗规,不是摆设!”
“皇帝,哀家想问问你,对于作乱社稷,以下犯上者,按我大虞律法,该当如何处置呢?”
听到这话时,殿内一众大臣,无不看向御前。
适才太皇太后讲那么多,究竟蕴藏了什么深意,但凡不是蠢笨之辈,就不可能听不出来。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一点。
太皇太后这是要扶天子上位啊。
很多人想到这里,无不是揣摩起来。
因为这变化实在太大了。
明明在过去,是太皇太后不叫天子驾临太极殿的,为此还产生很多事,可为何到现在却成这样了?
可也有少数人知道,究竟为何会这样。
坐着的宗川,此刻无比的轻松。
不似适才那样精神紧绷着。
这一切,看似过得很快,实则就在一瞬间。
感受到这些的楚凌,神情自若的朗声道:“按律,当诛!”
“那就诛!!”
孙黎没有丝毫犹豫,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可楚凌能感受到,他搀扶的手臂,在轻微颤抖着。
那终究是亲儿子啊。
楚凌无比清楚,他的祖母讲这些话时,究竟是在内心下了何等决心,又压制了多少涌上心头的感情。
他那两位王叔,是拿着刀,硬生生扎进自家祖母心里,那血是一直在流,但站在母亲的角度,楚凌知道,他祖母是有不忍的。
可感性终究没有战胜理性。
这个时候讲的就不是母子亲情了,而是社稷传承!
如果这件事,不能有个结果。
那今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尚书省。”
“臣在!”
在楚凌感慨之际,孙黎的声音响起,朝班中站着的萧靖,忙从朝班中走出,毕恭毕敬的朝御前作揖。
“刑部。”
“宗正寺。”
“大理寺。”
被孙黎叫到的,所在主官无不出朝班,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
这一幕叫殿内诸臣看到,尤其是徐贞、王琇看到,他/她们都清楚一点,太皇太后这是何等的意志与决心。
‘父亲~’
此刻的朝班中,站着的徐恢,神情复杂的看向徐黜,别人或许没有感受到,但他却感受到自家父亲的异常。
“皇帝!”
“孙儿在。”
楚凌搀扶着孙黎。
“这些人,哀家都给你叫出来了。”
孙黎克制着情绪,看了眼楚凌,随即看向萧靖他们,语气平静道:“天下,在等皇帝的旨意!”
主母~
听到这话的宗川、昌黎,此刻无不表情复杂的看向孙黎。
“有司。”
“臣等在!”
随着楚凌的声音响起,以萧靖为首的诸臣,无不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道。
“着查此案,按律严惩!”
楚凌俯瞰着群臣道。
“臣等遵旨!”
萧靖一行忙应道,但在他们心底却有各异思绪,这件事发生的太快,转变的太快,以至有些人的心中,还没有做好准备。
只是没有做好准备的,又何止是他们啊,在这大殿内,只怕有很多人都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