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野安常年行走于黑道之中,对危险的嗅觉远胜常人,自从到这个地方,他就隐隐有一种危机感,他原以为危机来自一直不曾露面的巫麝,当见到那头外表人畜无害的四眼星兽后,他果然危机感陡增,可不知为何,这个灰色身影一出现,危机感骤然消失,这很不正常!
蒙野安尝试感知灰影境界,对方身上没有一丝星能波动,比王负剑还像个废人,尤其她还断了一条手臂,这种情况下,蒙野安本该将对方直接忽略,可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一定有什么蹊跷,他决定贸然一试,只见他肩膀往一侧一沉,左脚发力,先不管王负剑,整个人向断臂女侧飘而去,屠刀扬起,森寒无比,就要一刀将断臂女给劈了。
“小心!”
王负剑急奔向小黑马,同时提醒,他不禁想起昨日和断臂女相遇的场景,也是他在逃命,骤急间,他看见蒙野安明明能一刀劈了断臂女,却慌忙腾闪开来,摸摸脸,多了一道稀薄的口子。
脸上的鲜血飞散,身上的衣甲猎猎,蒙野安瞬间星能全开,王负剑还没抓到小黑马,就被这强大的星能震慑得停在半路,他料到这位‘快刀’星能一定很强,可这种惊猛程度超出预料,王负剑僵在原地,感受着从背后扑来的冷风,不由打了个冷战,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小黑马和巫麝都被惊到了,一个缩头乱窜,一个傻傻罚站。
王负剑流汗回瞥,看到断臂女斗篷飘动,发丝乱舞,貌似也被吓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蒙野安气势烈烈,踏出一步,在夜幕中隐隐有破空声,猛然呼啸至断臂女身后,眼看着就要将她拦腰斩断,但就像刚才一样,刀还没接触到断臂女,蒙野安反而自己先爆退开来,脸上多了一处更深的口子。
蒙野安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彷如一匹呲牙咧嘴的狼,嘴里发出声声低呼,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一次发动进攻,在暗夜中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正是刀快,人快,杀人更快,只是这遭好像出了岔子,蒙野安每一次攻击都是虎头蛇尾,冲杀到断臂女跟前,又急速退开,自个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应该是刀剑等利刃造成,可从始至终无论是蒙野安还是王负剑都不曾看见断臂女兵器,断臂女就站在那,风轻云淡,莫说动兵器,就是手都不曾动弹一下。
难道周围还有其他人?
王负剑惊悸的目光四下搜寻,周遭乌压压一片,不曾再有其他人,鉴于之前的战绩,那个和父亲一同来的瘦细强者可以排除,估计这会儿早就逃到十几里开外了,那又是谁?
看到先前还强势无比的‘快刀’被人如此轻易压制,王负剑本该畅快,但他心中此刻只有恐惧,他揉了揉发直的眼睛,仔细观察蒙野安,蒙野安攻击没有停歇,越来越拼命,身上的伤口细薄、规整,以王负剑的经验来看,大概率是剑伤了。
那么什么样的剑招居然能比蒙野安的快刀还快到没边?
难道是!
王负剑心脏砰砰直跳,他不敢妄想,但似乎只有他们惊鸿派的快剑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不不不,王负剑既然娴熟五位首席剑师的快剑,对他们惊鸿派的快剑自然有深刻认知,在他看来,哪怕那些长老们出手,剑也不可能快到让人看不见地步!
剑居然能快到让人看不见?天呐,这真的太不符合常理了!
王负剑离得远,加上是晚上的缘故,看不见勉强说得过去,可不断近身杀伐的蒙野安也一丁点都看不见!
在黑道中杀人越货,蒙野安自认为是杀人不见踪迹的鬼,可此时此刻,他有种遇到真正鬼的感觉,无声、无息、无招,世上怎么会有这种鬼扯之事?哪怕是觉醒境也不可能这么神鬼莫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存在!冥族,觉醒境之上,还是真正将剑法修炼到的快不可见的变态剑修!问题是他纵横景郡这么多年,哪里听过这等剑修?而觉醒境之上,或许有,但他么那种存在怎么可能大晚上跑藏马谷搞他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冥族,冥族不长这样吧?
在一次次铩羽而归的快攻中,蒙野安虽看不见断臂女的招数,却隐约能窥见其一两分容貌,她肌肤白嫩似玉,容颜惊为天人,绝不是冥族那种死气沉沉的惨白和诡丽。
蒙野安一生从不信佛,甚至佛挡杀佛,此时却有种窥见某尊圣洁菩萨的幻视感,他那杀人无数的屠刀,无论怎么挥动都苍白无力,对,菩萨,一尊断臂的菩萨,唯美纯洁,宝相庄严。
不知不觉,蒙野安刀脱手掉落,扑通一声跪下,身上已有无数伤口,疼得他神情呆滞,体若筛糠,好在都是外伤,否则他早尸首分离,一命呜呼了,他想站起来,维继男人的尊严,尤其是‘快刀’本色,却怎么也起不来,对方那强不可测的实力将他彻底吓住了。
“混账……”
蒙野安勉强将一枚药丸塞入嘴中,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红色晶体,赫然就是星晶,那块星晶要小很多,竟迅速被蒙野安吸收,他身体骨肉闷响,血水横流,蓦的暴吼一声,鲜血四溅,狂暴的星能吹得草木乱飞,水面荡漾,气势与先前截然不同,小黑马已躲得远远的,巫麝都吓得不敢靠近,蒙野安显然境界已突破到八阶!
王负剑后背发冷,心想这‘快刀’怕本来就是七阶巅峰,此刻借助一些手段突破八阶,这等实力,失去所有星能的他拿什么打,他先前一系列的行为是多么幼稚。
嗖!
蒙野安大脚一踢,薄刀如一道闪电般射向断臂女,铛一声,薄刀好似砍在空气上被飞速荡回,而这金石之声证明确实有一把看不见的兵器先前一直割伐着蒙野安。
蒙野安反手接住薄刀,立足未定便已猛冲而出,速度快得出现残影,又是铛的一声,他头一遭没有被逼退,登时信心大增,快刀如紧密鼓点砰砰挥出,与断臂女近身搏杀,这一次蒙野安没有吼叫,沉下心攻伐,刚突破八阶的他,星能从身体表面的每个毛孔里溢出来,连同一次次快刀疯狂倾泻出去,他就不信宰不了对方!
鏖战之间,这位黑道强者想起以往,他不是没遇到过比他强者的对手,不是没遇到各种危机,但他活着走到了今天,任何强敌,任何危机,他都会快刀斩乱麻,将其扼杀。
王负剑心惊胆战地望着,只见那里铿锵不止,火星四溅,蒙野安发动雷霆万钧般的全方位攻势,然而,断臂女人就那么静如处子般站着,保持着拳搭在嘴边的姿势,仿佛一切狂风骤雨和刀光剑影都与她无关,蒙野安甚至没能在她身上的斗篷上留下一个口子,甚至一滴血汗都没能沾染上,他攻杀的越猛烈,越显得很呆,仿佛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不免滑稽,巫麝都凑近看热闹了……
“啊!!!!!!!”
终于,纵横黑道的‘快刀’蒙野安心态彻底炸裂,发疯般胡砍几下,就要把自己砍了算逑,但他没能得常所愿,刀被拨飞在地,至于断臂女使用什么拨的,不知道,看不见,甚至是不是她拨的都要打个问号,她仍旧一动不动,好似一直赋闲。
“快剑不过如此,快剑不如你的快刀,快剑不如改叫慢剑,你当我惊鸿派几百年的米饭白干的?”
断臂女深沉的声音依旧略带咿呀,王负剑此时心中没有别扭,只有瞳孔地震般的震撼,他早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猜测,却不想奢望成真,对方居然真的用的是快剑,真的是他们惊鸿派的人!王负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觉断臂女渊渟岳峙之余多了份亲切。
蒙野安如梦方醒,瞪着眼前的女人,满脸煞白道:“你……你使的是快剑?你是惊鸿派的?不,不可能,惊鸿派没有你这样的人物……”
身为快刀的他,对惊鸿派是有一定了解的,这座传承数百年的强大宗门早已今非昔比,强者凋零,甚至掌门都不知所踪,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位超然恐怖的快剑高人。
断臂女没有理会蒙野安,而是走到王负剑跟前,不住摇头,老成地叹息道:“没想到我才不在几年,惊鸿派的弟子都这么堕落了,连一个杀人放火的小贼都斗不过,真丢脸呐。”
王负剑有种被原先世界上幼儿园的小侄女教训的既视感,身前之人不小,更不是他侄女,而是惊鸿派的前辈?同龄天才?王负剑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只懵懵地受训着。
后面的蒙野安心中怒吼,你他么叫谁小贼?老子是纵横景郡诸城,令人闻风丧胆的‘快刀’!是魔鬼!可这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连愤怒都不敢表现出来,一时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发落他。
断臂女单手叉腰,长吁短叹,哀王负剑不幸,怒王负剑不争,王负剑只觉对方凶器逼人,有些喘不过气,按照前世的小说电视剧中所说,凡是高人脾气都古怪得很,万一断臂女气不过一剑给他削了,他上哪说理去。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王负剑扑通一声跪了,要是前世他一定会称呼师姐,可在这个类古代世界讲究尊师重道,把人家辈分说高一点最好,要不是断臂女声音实在太萝莉,他都想称呼老前辈。
断臂女搭眼一瞅,面无表情道:“谁说我要救你?世间邪恶,江湖多凶,我救你一次,难道次次救你?你需自救!”
王负剑脑袋嗡一声,人傻了,这位女前辈指出,王负剑想活命只能用快剑击败蒙野安这个小贼。
“我他么不是小贼!”
蒙野安心中又咆哮了句,很快冷静下来,盘算着时间,他不管断臂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拖上一阵子,水兴伯府的的大部队应该就能到,届时又有何惧?那里面可是有觉醒境!
……
与此同时,数里之外,水兴伯府一行正拍马急行,忽然迎面吹来一道山风,眨眼间飞沙走石,鬼哭狼嚎,让马匹和众人睁不开眼睛,队伍只得停下,周围没有掩体,早有人顶起帐篷和大伞抵御,总算挡住。
“玛德!好端端怎么突然刮风!”
负责在最前面带路的汪通灰头土脸,将寻踪蝴蝶护住,其时月明风高,天空不见半点乌云,狂风刺骨,却不甚寒冷,有些不符合节气,放在其他地方肯定不正常,在本就天气多变的藏马谷也就那么回事,然而,很快有人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贝管事,你看这草……”
贝嵩接过手下呈上之物,那是一撮碎草,如此大的风刮断树枝无可厚非,可将地上三寸高的草直接刮碎,实在奇哉,贝嵩用手摸了摸碎草的断口,猛然色变,怔然失语。
见他这样,正在让人用鸡毛掸子掸华服上灰土的‘小伯爵’洪寅玉视线落在那碎草上,问:“怎么了?”
洪寅玉话还没说完,一向循规蹈矩的贝嵩就不顾人主面子厉吼一声:“护送小伯爵撤退!”
这一声厉吼中气十足,一时盖过狂风的呼啸声,众人皆是一惊,良好的行事素养让他们立即行动起来,将不知所谓的洪寅玉团团围在中心,带着大伞和帐篷牵着马有序后撤,同时拔刀出剑,警惕四周。
等终于安然撤到无风处,汪通忍不住问:“贝管事,出了什么事?”
能成为水兴伯府的管事,还负责护道小伯爵,除了贝嵩强大的实力外,最重要的是他沉稳老辣,这是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厉害角色,一向古井无波,喜怒不形于色,可刚才贝嵩罕见地露出惊慌甚至惊恐之色,要知道他可是堂堂觉醒境啊!
洪寅玉有些不悦,他有他小伯爵的高贵仪态,刚才那一撤着实狼狈得很,像打了败仗的逃兵,那敌人是谁,以他的实力不曾看见,难不成还能是那阵狂风?
贝嵩摊开紧攥的手,还留着一片碎草,洪寅玉接过来不知何意,当他拇指摸到草的切口时,顿时想到什么,兀自道:“不可能……”
贝嵩缓了口气:“属下也觉得不可能,怎么有人能悄无声息地用剑编织出一场暴风,还没有半点星能痕迹,只有无数快到看不见的剑招,但为了小伯爵的安危……”
包括汪通在内,众人瞠目结舌,不由看向那暴风方向,那不是风,而是一次次挥舞而至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