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之人还是药谷谷主药群书的女儿,药青城?”
龙椅上的男人眉目方正,眼中精光闪烁,高鼻厚唇,倒是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容,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别有意味的表情,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药青城的名字,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
“你们觉得这个药青城此次来龙城,是有何事?”
站在景羽龙右侧下手的人是一个白衣男子,他面有髭须,眉峰轻挑,是一副极端自负高傲之相,手中拿着一柄精铁质地的折扇,摇摇晃晃地扇着风,这时景羽龙问起,他才收了手中的折扇,面上带笑,眼中却闪着精光:
“若是微臣没有料错,此女今日前来,当是为了家国之事。”
“哦?”景羽龙斜靠在龙椅上,笑着挑了挑眉毛,一张方正的脸上顿时间露出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不知国师此言是为何意?”
白衣男子轻轻右手捏着折扇的扇柄,左手握住折扇的扇面,似是思索,面上透露出一丝谨慎,但目光却依旧傲气:
“此女前来,无非两件事,其一,阻止云阳与景龙联盟,其二,促成景龙与风海的合作。”
若是裴云杉和药青城在此处,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男人所言分毫不差,竟然将她们这一次出使的目的一针见血地指了出来。
景羽龙单手撑着脑袋,笑意盎然地看着白衣国师,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神色却告诉在场所有人,他在等着白衣男子继续说下去。那男子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今天下三分,景龙、云阳和风海三足鼎立足有百余年,然而这样的局势却因为异族的出现而有了变数,异族之人野心昭彰,想要将无极大陆一举占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如何,景龙虽与风海云阳对立,却终究都是无极大陆之人,所以当务之急,是抵抗异族的入侵。”
随着白衣男子的讲述,在场众多大臣,皆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对他所言持有赞同的态度。景羽龙还是没有说话,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场下,将众臣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笑意盎然地等着白衣国师继续说下去。
“虽然异族意欲在无极大陆之上掀起波涛,但是!”国师顿了顿,语音突然抬高,让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所说的话而集中在他身上,“我们景龙在无极大陆之上也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或者说,从景龙建国至今,已经八百余年,我们百年基业,又岂是风海云阳可以比拟的?”
“云阳建国至今不过三百余年,而风海改朝至今更是堪堪百余年,况且龙治昏庸无道,二皇子龙治虽然在丹药阁的栽培之下修为令人侧目,但太子毕竟是大皇子龙庭轩,而龙庭轩此人是何德行,相比在站之人皆心知肚明,坦白而言,我对云阳日后的发展,并不看好!”
大堂上一时间议论纷纷,不少人认为国师所言有理,依照他的意思,该是不愿与云阳结盟了。这时候,有一人站出来,朝景羽龙躬身行礼,进言道:
“依照国师的意思,想必是不与云阳结盟,那我们便与风海交好,共同打击云阳,将异族从东域的领土上完全驱逐,而后再征战天下,将整个东域收归陛下麾下,我景龙有陛下这般英明的帝王和国师这般睿智人物,真是天下之幸,苍生之幸啊!”
老臣言罢,景羽龙却依旧没有说话,他只是笑,笑容中有些莫名的意味,那老臣见景羽龙没有给出答复,一时间有些尴尬,难道自己刚才的推测有所偏差?他老脸窘迫,转过头去看国师,却见国师抚着胡子,目光高深地看着他,见他目光转过来,国师才开口道:
“唐大夫此言差矣。”
唐沄深一愣,有些不解,自己的推测应该说是没有太大过错,为何国师和陛下看着自己的目光却像是看一只猴子?他被景羽龙和国师的目光看得背脊冰凉,冷汗涔涔,却只能弓着腰,状若恭谨地对国师行了一礼:
“还请国师赐教。”
“众所周知,云阳虽然君王昏庸,但毕竟是有三百余年的根基,乃是一个大国,若是要硬碰硬,我景龙尽管可以将其整个吞下,但日后将其臣民驯化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十年八年是不行的,而这段时间,若是风海趁机来战,那么我们将陷入一个十分被动的局面。”
“而风海的情势,想必诸位心中也是明了,风海内讧已经是经年之事,亲王轩辕辉与皇帝轩辕弘实力相当,互不对眼,已经私底下争斗多年,甚至是轩辕弘那个宝贝女儿,也曾遭到轩辕辉的暗算,如今轩辕晨失踪,更是给轩辕辉篡位夺权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若我所料不错,不日风海内部将爆发完全内乱,轩辕辉明面上拥兵就过了百万,私底下豢养的兵马更是不计其数,少说也有一百万,这样算起来,轩辕辉手中的兵马足有两百万,而且这个数字还是我尽量少的估算。”“轩辕弘拥有禁军五十万,东西军各一百万,南部驻军两百万,加起来足足四百五十万,这该是风海能拿出来的所有兵力,明面上看,似乎是轩辕弘占了优势,其实不然。”
白衣国师的话突然止住,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景羽龙也在不觉间坐直了身体,白衣国师的分析句句在理,景羽龙已经猜到他大概要说什么,但他手下的臣子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超绝的智慧,他不阻止此人所言,便可看出他对这个想法是默认的。
“轩辕弘虽然兵马充足,但他有个致命的短板,就是那些军队都离他太远!轩辕辉前日里已经请命离开风海皇都,转身驻守北方军队,他手中兵力虽不如轩辕弘,但兵马却都在身边,所谓远水不能救近火,一旦轩辕辉带着两百余万兵马闯入皇都,轩辕弘再快也只能抽调百万人马相抗,两倍人数,你们觉得结局当如何?”
所有人的呼吸都提了起来,他们都猜到了结局,然而白衣国师接下来说的话才是真正让在场之人皆都毛骨悚然。
“而且,这么多年来,我景龙早已安插不知多少暗线入了风海,风海朝堂之上,当有半数之人,是忠心于景龙的,这就是为什么轩辕晨遭人暗算,轩辕弘却束手无策,风海皇宫遭受的大波袭击,也是我与轩辕辉通气,特意安排的,走了明暗两条线,一方面大肆攻击,给轩辕弘留下景龙莽撞的错觉,他便不会想到,风海的根基,这么多年,已经被我景龙掏空了!”
“嘶……”
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让人感觉惊诧莫名,在场大臣一个个背脊发凉,这个白衣国师太过可怕,他们不知道他的来路,他是在十年之前突然出现在景龙的朝堂之上,景羽龙对他信任有佳,不管什么事情都会与此人商议,此前这个人一直风声不露,温文尔雅,若非今日他自己开口,没有人会想到,天下大势,竟然都掌握在一人之手。
唐沄深也倒吸一口冷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大张着嘴,有些理不清头绪,既然不与云阳交好,又在暗地中对付风海,这不是给景龙同时树立了两个敌人么?景龙虽然基业深厚,但若面对云阳和风海合力围击,又能有何作为?
白衣国师似乎是看穿了唐沄深所想,他捋着胡子笑得高深神秘:
“我敢这么做,就有十足的把握,要知道,尽管我同时针对了风海和云阳,但这两个帝国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合作的。”
大堂上的臣子们面面相觑,有不少人对国师此言有些不以为然,都说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在国与国之间更是彰显得淋漓尽致,风海和云阳在如此打击之下,是极有可能释尽前嫌,共同对抗景龙的。
“风海轩辕弘与轩辕辉内战,轩辕弘独女在出征云阳的时候失踪,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这段仇恨与云阳缔结盟约,因为那个人是为着心中执念宁愿亡国也不肯屈服的。”
白衣男子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莫名的意味,像是在追忆,又像是在沉思,让堂上其他的人不自觉地闭上嘴,不再窃窃私语。这时候,景羽龙终于开口了,他看着白衣国师,缓缓道:
“依照国师的意思,想必是不与风海云阳任何一边合作,利用两国嫌隙各个击破,景龙独掌天下?”
白衣国师勾着嘴笑了,他回身朝着景羽龙躬身行了一礼:
“陛下,这样又算是落了下乘。”
“哦?”景羽龙挑了挑眉,脸上收起笑容,“还请国师明示。”
“云阳与风海苦大仇深,我们完全可以与云阳缔结友好盟约,然后借着云阳的兵力去与风海消耗,当轩辕弘和轩辕辉的内战打起来,想必云阳是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而我们嘛,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他最后一句话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言不发,这个人真的太可怕了,短短几句话,就将天下形势剖析地清清楚楚,谁敢说他的计谋卑鄙?与攘外必先安内,若是无极大陆上大国之间彼此敌视,最后只能让异族之人趁了快。
在异族之军突起之前,先以雷霆手段将整个东域统一,这就是白衣国师心中所想,而他的安排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不管是风海还是云阳,朝堂之上,都有半数是他手下的人,他有足够的把握,让风海在三面压迫之下亡国,风海一亡,云阳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再无逃脱的可能。
景羽龙单手托腮,细细思索国师所言,越想越觉得他的话十分有道理,不由勾着嘴角,笑得开心,他拍了拍手:
“既然如此,那就请那位药姑娘到宫中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