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瑶被打蒙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没有恼怒,没有歇斯底里,而是捂着脸颊冲陆知鸢冷笑。
“到底是谁有娘生没爹养?”
“当然是姐姐你啊!”陆知鸢伸出手拉拉她的衣襟,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望着她,似能看清人的心绪:“季姑姑嫁到了朱家,你却不是朱国志的孩子。你姓陆,却与我的父亲没有半分血缘关系。要不,你告诉我你是谁的孩子?”
“我——”陆锦瑶哆嗦着嘴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父亲是谁。”
“你不用告诉我,你自个儿知道就行。”陆知鸢压压她的衣裳:“怕就怕你不知道,你的母亲,我的季姑姑也不知道。”
“胡说!”陆锦瑶掐着掌心:“你不用试图激怒我,跟你比起来,我不仅有母亲的宠爱,弟弟的尊重,还有侯爷的悉心教导,十年陪伴。倒是妹妹你,虽是侯爷亲生的,可除掉侯府嫡女这个身份外,你还有什么?”
“还有一个当大将军的外祖父,一个钱多到花不完的大舅舅和一个掌管天下钱粮的二舅舅,简称有权有钱。”两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我要是你,一定被我自个儿给气死。因为怎么比都比不过。”
“陆知鸢!”陆锦瑶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般竖起凌厉的爪子,“我要杀了你!”
她的母亲是侯爷的心上人,她是被侯爷精心呵护了十年的女儿,要不是陆知鸢这个该死不死的病秧子,她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她会被祖母宠,会被谢朝云认作女儿,会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出现在赏菊宴,会得到皇后娘娘的垂青,会被正式赐婚给越王殿下,会十里红妆风光出嫁,会成为这京城里最为荣耀,最为风光的越王妃。
早在陆锦瑶竖起爪子时,陆知鸢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福临院里,听到动静的下人们都聚了过来,最为眼尖懂事的那个已经去通知了老夫人。
福临院很大,老夫人住在后头,季婉婉带着陆锦瑶姐弟住在前院偏房,算算时间,老夫人早就到了,应当站在院子的某一处。
陆知鸢眸光闪烁,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那抹笑容刺痛了陆锦瑶的眼睛,脑海中仅剩的那点儿理智荡然无存。她盯着陆知鸢的脖子,恨不得将她当场掐死。扑到跟前,指尖还未碰到就被陆昀踹回去,踉踉跄跄,砸到想要帮她出气的季婉婉身上。
季婉婉卷起袖子,看见了沉着脸站在院子里的老夫人。
“姑母,姑母你可得给婉婉,给瑶儿做主。”季婉婉推开陆知鸢,拉着陆锦瑶跑到院子里:“知鸢她仗着自个儿是侯府嫡女,又有姐姐撑腰,带着不懂事的下人来这福临院里撒野。您看看瑶儿被她欺负的。可怜婉婉刚从那吃人的地方出来,连保护瑶儿的能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她……姑母,瑶儿可是要嫁进越王府的,如此这般,若是越王殿下问起来,侯府跟淮哥哥怕是不好交代。”
陆知鸢低着头过来,安安分分地行礼,软着声音唤了声祖母,抬起头来,眼眶微红,三分娇弱,七分可怜。
陆老夫人到的刚刚好,不仅看见了陆昀狠踹陆锦瑶,还听见了陆锦瑶的那句:“我要杀了你!”
“祖母,鸢儿是为了青枝的事情来的,不曾想惹怒了季姑姑和姐姐。”朝着季婉婉看了眼:“姐姐想要杀死鸢儿,季姑姑只看不拦,陆昀他是急了才跟姐姐动脚的。他是鸢儿的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鸢儿被姐姐杀死。”
陆知鸢抹了抹眼角:“姐姐怎的如此恩将仇报?宫宴上,姐姐惹怒皇后娘娘,差点被拖出去杖毙,若非母亲开口,皇后娘娘怎会看在外祖父和谢家的面上饶过你。因你出身卑微,没有资格嫁入皇室,母亲知晓祖母疼你,怕你委屈,认你做养女。不曾想,你竟嫉妒我侯府嫡女的身份,妄想杀我取而代之。”
陆知鸢红着双眼,露出一副害怕却又不得不说的神情:“姐姐,你生于渭南,长于渭南,既不知京中,更不知皇室的规矩。就算你杀了鸢儿,就算季姑姑帮你掩盖了罪行,你也无法取代鸢儿成为侯府嫡女。养女就是养女,就算姓了陆也还是养女。能成为越王殿下的贵妾已是姐姐高攀,姐姐怎可妄想别的。”
“陆知鸢!”陆锦瑶急道:“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颠倒是非!分明……分明是你来挑衅和我母亲的。”
“姐姐是在掩耳盗铃吗?方才的事情他们可都亲耳听见,亲眼看见了。”
“你是故意的?”陆锦瑶反应过来,指着陆知鸢:“你与我和母亲说话时用了极小的,仅够你我四人听到的声音。你却故意激怒我,让他们听到……陆知鸢,你跟你那个母亲一样,心思歹毒,诡计多端。”
“啪!”一记耳光落到陆锦瑶脸上。
“祖母?”陆锦瑶看着陆老夫人:“您打瑶儿?您竟然为了陆知鸢打瑶儿!”
“目无规矩,口无遮拦,在侯府都这般放肆,可见宫里关于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陆老夫人狠狠道:“让你跟着云娘进宫是为了让你长见识,你可倒好,差点儿给侯府惹来灭顶之灾。云娘护你,鸢儿让你,你竟这般不知好歹。来呀,将她关到后院柴房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姑母,瑶儿她还是个孩子!”季婉婉抱着陆老夫人的腿:“是婉婉的错,是婉婉不会教养孩子,姑母要罚,就罚婉婉吧。”’
“她还是个孩子?她比鸢儿还要大上两岁,鸢儿怎就如此懂事?”陆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亏她先前还觉得陆锦瑶比陆知鸢好,这旁人的种就是不如侯府自己的种好。要不是儿子被这季婉婉迷得五迷三道,要不是确认了景元是正儿八经的侯府骨血,她才不会容忍这对儿母女在侯府里待着。
想到季婉婉和陆锦瑶骗了她十年,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就出不去。抖腿,将季婉婉踹到一边:“你的确不会教孩子,既云娘认了锦瑶,锦瑶今后就随云娘生活。还有景元,按照先前说的,一并搬到云娘院儿里。至于你,陆家在京城里还有处宅子,等你伤好些,搬到那里去住,也省得外头传些风言风语。”
季婉婉的天塌了。
前一刻,她还在为打了青枝洋洋得意,还在谋划着今后的生活,眨眼间,一双儿女没了,她也要被赶出侯府,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陆知鸢在老夫人跟前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