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三,霜降。
这天是陆知鸢被接进宫的日子。
母亲远赴边关后,父亲陆淮请旨外调,去了清平县。清平县距离北凉边关不足百里,土地贫瘠,十年九旱,自上一任县令病逝后,朝中没有哪个候补官员愿意去任职。陆淮主动请缨,以平南候的身份暂代县令,承诺三年之内,必将改变清平现状。
去往清平县的前一晚,陆淮找到陆知鸢问了季婉婉的事情。陆知鸢不答,反问他是否要把季婉婉带去清平县,如在渭南那般过一家四口的小日子。陆淮面露羞愧,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她的失踪是否与你有关?鸢儿,你还小,不应该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我有愧你,有愧于你的母亲,同样的也有愧于他们母子。我去清平是想要守护你的母亲……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她,我就觉得清平离她近一些,若她有事,我也好……”
陆淮笑了,抹了把脸,失落道:“我大概帮不上她什么忙。与我成婚的这十年,都是我在拖累她。不管如何,我想离她近一些,也想把季婉婉母子安置好。”
陆知鸢不相信浪子回头,陆淮此举无非是陷入困境时想起了过往母亲对他的那些好,略微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罢了。
陆锦瑶住进了魏府,以魏太师义女的身份。魏太师很是在意她,为平息外头的那些议论,特意为她举办了盛大的认亲宴。陆锦瑶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去陆姓,改魏姓,从陆家族谱移到了魏家族谱。
陆老夫人犯了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皇上念她年事已高,免了她的死罪,但她的后半生依旧要在牢狱中渡过。
方芷嫁进了江家,婚礼办得甚是潦草,究其原因,不过是江家看不起方芷用的那些手段。江云天在外头置的有宅子,使方芷婚后不必与公婆一起居住,免了长辈们的那些责难。
迎亲的聘礼是江云天自个儿准备的,不多,样样珍贵,加上方家给的那些嫁妆,弥补了一些婚礼上的潦草,不至于让人太过于笑话。
陆景元留在了侯府,住在陆知鸢的芳菲院里。他的身份有些尴尬,祖母入狱,母亲下落不明,父亲自顾不暇,不能带他去清平县,唯一的姐姐改了姓氏,成了魏家的养女,他成了多余的那个。
见他既蠢笨又可怜,陆知鸢歇了收拾他的心思,反而担忧起他的未来。
他的出生不由他,成为季婉婉和陆淮的孩子亦非他所愿,将季婉婉与陆淮做的那些事情个归结到他身上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公平。
陆知鸢将管家以及芳菲院里的仆人全留给他,母亲补贴给她的那部分花销也都补贴给了他,至于他今后是长直长歪,全由他自己选择。
迎着清晨的那道光,陆知鸢与流萤一道踏进宫门,开启穿书后的新副本。
“小姐,这就是皇后娘娘分给咱们的宫殿?奴婢怎么瞧着像是话本里说的那种冷宫?”
流萤打量着眼前这座宫苑。院中满是杂草,像是许久未有人住过。窗户还算完整,上面的漆脱落了,斑斑驳驳。推门,落下一层土。各个房间里的东西还算齐全,不能碰,一碰就倒,一碰就塌,全是破烂。
流萤皱着眉:“小姐,皇后娘娘不是挺喜欢你的,还有公主,公主也挺喜欢你的,怎么就给你分了这么个破地方?”
“是谁在宫里置喙皇后娘娘,置喙公主殿下?”一浑身横肉的老嬷嬷踏进门来:“陆姑娘是吧?您刚进宫不知道咱们宫里的规矩。分宫的事情不归皇后娘娘管,就算皇后娘娘管,这宫里头也没有多余的宫殿。”
“知道了,这儿挺好的,谢嬷嬷提醒。”
“奴婢不是提醒是警告!”老嬷嬷白了她一眼:“姑娘虽是贵人,却不是宫里的贵人。想要在这宫里安然无恙的生活,还请姑娘安分守己,切莫多生事端。”
“嬷嬷的话,鸢儿记住了,鸢儿有句话也请嬷嬷记住。”陆知鸢走到嬷嬷跟前:“甭管嬷嬷是谁的人,下马威这套鸢儿不吃。鸢儿人小,脾气不小,谁给鸢儿使绊子,鸢儿就把谁的腿卸了。”
嬷嬷怔住了,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更不相信一个孩子会有这般凶狠的目光。
看错了,她一定是看错了!
陆知鸢后退一步:“嬷嬷请回吧,我与流萤还要收拾寝宫。”
被一个打从宫外进来的小女孩儿这么赶,嬷嬷脸上有些挂不住,端着身子道:“宫里的规矩,一应物品只能用宫里的,但凡有一样是从宫外进来的便是犯了宫规,饶是皇后娘娘也保不住你们。”
流萤挽着袖子过来:“你这是故意针对我们家小姐!这宫里什么样你看不见啊?这满院子的杂草就不说了,门是破的,窗户是破的,里面的座椅板凳全都是破的。还有柜子里的那些东西,无一例外全是破烂。宫里没有,还不让我们从宫外拿,你想把我们冻死饿死啊。”
嬷嬷狞笑:“你们可以去内务府申请,至于能不能申请下来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规矩就是规矩,任何人都不能打破!”
“嬷嬷好大的规矩!”平乐公主带着一帮人进来:“瞧着比本公主都气派!”
嬷嬷陪着笑:“奴婢怎敢与公主相比?奴婢就是奴婢,奴婢只是跟陆姑娘说说这宫里的规矩,免得陆姑娘犯错。”
“你当鸢儿是你呢,动不动就犯错!”平乐公主横了嬷嬷一眼:“别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是谁的人,告诉你家主子,鸢儿脾气好,本公主脾气不好,她若是敢对鸢儿不利,本公主定去父皇跟前告状。”
嬷嬷不敢回嘴,灰溜溜地走了。
平乐公主蹦跳着来到陆知鸢跟前:“要不是今个儿去母后宫里请安,本公主都不知道你进宫来了。陆知鸢,你有没有把本公主当成是你的好朋友?”
陆知鸢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哪个让你行礼了?”平乐公主翘起嘴巴:“本公主是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本公主?你母亲去了边关,父亲外放去了清平县,你进宫来是好事儿,正好陪本公主一起玩。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让人知会一声,你是不是没把本公主当成是你的朋友?”
“殿下——”拉长声音,一脸无奈:“并非臣女不愿知会殿下,是臣女不能知会殿下。”
平乐公主闻言,将眉毛挑得高高的:“哪个不要命的敢威胁你?告诉本公主,本公主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