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鸢跟在萧夜白身后,路过公主身边时,背着手退了一步:“公主殿下,鸢儿给您做了一只小猫咪,稍后让流萤给您送过去。萧夜白受伤了,我先给他看伤,毕竟这个误会是因我而起的。”
平乐公主摆了摆手:“没事儿,你先给他看伤。”
等陆知鸢和萧夜白都走了,公主抱着猫问身边的公主:“你们觉不觉得鸢儿跟那个萧什么的白的很配?他们两个长得都好看,放在一块儿特别养眼。”
宫女低头:“奴婢觉得,宫女殿下更好看!”
平乐公主看着两人背影:“本公主当然好看,但本公主的好看跟鸢儿的好看是不一样的。鸢儿跟本公主讲过,这美人分为浓颜和淡颜。浓颜就是五官比较出挑的,例如眉毛很浓,很黑,眼睛很大,鼻子很高,就像鸢儿那种。淡颜系就是像本公主这样的,眉毛颜色淡淡的,眼睛,鼻子,嘴巴放在这张脸上刚刚好,特别顺眼,特别舒服。你知道红牡丹和白牡丹吗?鸢儿是红牡丹,本公主是白牡丹,你能说红牡丹和白牡丹那个更漂亮吗?”
宫女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道:“红牡丹和白牡丹一样好看,奴婢觉得白牡丹更好看。”
“本公主也觉得。”平乐公主捏了捏自个儿的脸:“鸢儿说了,淡颜可以通过妆容变成浓颜,就像白牡丹通过染色可以变成红牡丹,然红牡丹变不成白牡丹,就算褪了色,也是病恹恹的。所以,本公主更好看。”
平乐公主招手:“走,回院儿里等着。鸢儿说了,她要送给本公主一只猫。”
陆锦鸢拽着萧夜白的袖子回了锦绣宫,一路上,不管她跟他说什么,他都是冷冷淡淡的。
“萧夜白,我没有去跟公主告状,我也不知道公主会因为我手上的伤惩罚你。皮外伤,用我自己的药抹了两次就好了,我没有那么小气的,哎吆……”
陆知鸢磕到萧夜白背上,被转过身来的萧夜白扶住胳膊。
“即便没有你,没有你手上的那道伤,他们也会想办法欺辱我。我是南楚质子,于北凉而言是敌人。消磨,惩罚,欺辱自己的敌人,没什么不对。”
“不对,大大的不对,你又没犯什么错。”陆知鸢揉着额角,“你不能那么想!你的母亲是和亲公主,是为北凉做出巨大贡献和巨大牺牲的人。没有她的和亲,哪来的边关安宁?南楚人欺负你,是因为把你当成了北凉血脉,北凉人凭什么欺负你?”
萧夜白的眸光沉了沉:“你是这样想的?”
他在刚刚懂事的年纪被送到北凉为质,从一座皇宫到另外一座皇宫。除了阿罗,他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包括他从南楚带来的那些宫人。
她们叫他孽种,说他是长着蓝眼睛的怪物。
明明阿罗与他说过,蓝色眼睛是南楚神祗的象征,若生蓝眼,必为南楚君王。就因为他的母亲是北凉的和亲公主,他的体内有一半北凉血脉,他就从神祗变成了妖孽。
十几年,他一直以孽种,妖孽自诩,认为活着便是幸运。
眼下,却有一个人与他说,他的蓝色眼睛是中毒所致,他的母亲是北凉的功臣,亦不该为南楚所弃。因为她的牺牲不仅换了了北凉的和平,也换来了南楚的休养生息。
抬眸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的额角,用指背轻轻触了触:“要给我治伤吗?”
陆知鸢眼睛一亮,咧着嘴笑:“治,脱衣服治!”
萧夜白的眸光暗了下,陆知鸢以为他要拒绝,赶紧解释道:“不是占你便宜,也用不着你以身相许,就是你这个伤穿着衣服没法治。”
萧夜白转身步入偏殿。
偏殿很小,终年不见阳光,唯一的一扇窗户也被封了。里头倒是没什么气味,很黑,冷飕飕的。萧夜白背对着陆知鸢脱了上衣。阿罗见状,将搁在墙角的油灯拿了过来。灯火如豆,只能照见小小的一片。
烛光里,萧夜白的那身皮肤似乎更白了。
“你还要站在那里看多久?”
被人盯着,多少有些不自在。萧夜白抿着唇看向陆知鸢。迎着他的目光,陆知鸢身体一僵,随即耳朵发热。她赶紧拍了拍脸,在心里咕哝着:“陆知鸢啊陆知鸢,你对着一个孩子脸红心虚什么?”
低着头走过去,抓起床上的棉被将其裹住。棉被的被面很粗糙,质地有些硬,还带着一股潮乎乎的感觉。这位南楚质子在北凉的皇宫里过得确实不易。
“我先回去拿东西!”陆知鸢扭头往外走,一不小心磕到桌上,断了腿的桌子摇了几摇。陆知鸢忍着疼,推开想要扶她的萧夜白:“你先裹着,免得着凉。我去去就回,很快的。”
陆知鸢的确很快,回来时,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提着琉璃灯。流萤抱着被子跟在后面,见阿罗愣在门口,朝着主殿的方向努了努嘴:“还有一床被子,两床褥子,两个荞麦做的枕头,一个冬天取暖的炉子。待会儿阿罗姐姐与我一块儿去拿。小姐说了,这些都是谢家的,宫里的那些娘娘们管不着,你和你家小主子放心使。”
阿罗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手下意识抓了抓衣角,又用力在腿上搓了搓。
流萤将棉被放到屋里,拉着阿罗去主殿搬东西。陆知鸢把药箱搁在床头,将提来的琉璃灯点燃,放在床边。原本黑漆漆的偏殿一下子亮起来。
萧夜白裹着被子坐在那里,用一种隐忍的,平静地目光看着她。
“不用谢我,我既没有怜悯你,更没有可怜你,我是在为我的未来投资。”打开药箱,取出一应物品:“除了医术,我还会看面相,萧殿下绝非池中鱼,假以时日,定会一飞冲天,化作巨龙,届时别忘了我今日对你的这一点点好就行。”
冲了一包升级版的麻沸散,送到萧夜白跟前,“我大舅舅跟我娘都是做买卖的,我这骨子里也是个生意人,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图回报的。今日我救你,他日若是我落难,还请萧殿下施以援手。”
萧夜白没有回答,接过她手里的麻沸散一饮而尽。
陆知鸢看了眼碗底,问:“不苦吗?你不怕我给你喝得是毒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