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陆知鸢跟着打了个响指:“那是被盗前清理的,还是被盗后清理的。”
“自然是被盗后。”马都尉信心满满。
“错了,这盒子是被盗前清理的,准确地说,压根儿没有被盗。它跟那只装着金佛的盒子是一起放到这里的,且那只盒子曾摞在这只盒子和尚。宫人拿开时,由于外力,不小心碰到了这只盒子的盒面。”
盒面上有一块儿莹绿色比较密集,仔细看,上面有轻微的擦痕,符合陆知鸢所说。
“不止是擦痕,还有微量的金漆。金漆是将金子的粉末掺入漆中所制。”
陆知鸢将装有金佛的那只盒子拿起,走到亮光处晃了晃。整个盒面透着星星点点的光,与描制出的金线遥相辉映,颇有宫中奢靡的气息。与装有金佛的这只盒子相比,装有玉观音的那只漆面光滑,没有杂质。除了莹绿色较为聚集的那一块儿。
“上面的擦痕并不明显,若是没有这些粉末,几乎察觉不对,然问题就出现在这些擦痕上。”
“明白了,倘若盒子被人擦拭过,就算划痕还在,也不可能留下这些金粉。就算留下了,也不会规规矩矩地待在原本的地方。若是没有擦拭过,盒面上,盒身上,一定会留下手印儿。这些粉末,可以将那些微小的痕迹放大。太神奇了,不知小姐这虫是在哪儿捉的。待回京去,我也命人捉一只,留着办案用。”
“我小舅舅送的,原是当做宠物养的。”将小瓷瓶放回腰间轻轻拍了拍,瓶身略有震动,是小虫在回应。
谢家三少常年在外,结交的,认识的都是江湖人士。这江湖人亦正亦邪,三教九流,什么都有。陆小姐手里有这虫子不算稀奇。可惜,就那么一只,他想厚着脸皮讨都不好意思。
打开盒子,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却又不似女子常用的那种胭脂水粉。
“药香!是药香!”陆知鸢道:“太监,入宫多年,不是太后跟前,却是受过太后恩惠或者责难的。身高到你肩膀,体型偏瘦,肤色……”
闭上眼睛想了下。
“肤色偏白,带着病气。为人谦恭,动礼貌。见人时常常低头,存在感不强。他就是拿走太后娘娘玉观音的那个。驿站,距离护国寺最近的那个驿站,他在里面煎过药。后院,他用的是驿站后院的那个炉子。风是从后面刮过来的,我与公主说话时闻到过这个味道。”
陆知鸢原地走了两步:“玉观音不是在寺院丢的,是在驿站。速派人去驿站,他一定是将与玉观音藏在了那里。”
“客房?后院?还是停放马车的地方?”马都尉咿了一声:“那处驿站与别的不同,若是搜出来了还好,搜不出来,怕是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小姐有所不知,那驿站的管事乃是忠臣之后。他们全家除了他都被南楚人给杀了。他虽未死,却留下了残疾。驿站既是皇上给他的赏赐,亦是他的安身之处。咱们大张旗鼓的去搜,有些不合适。要不小姐您给我说个大概的地方,我自个儿或者派个我信得过的心腹去找。”
陆知鸢用手指敲着下巴。
若她是那个太监会将东西藏在哪儿?
房间?
驿站的房间虽不是日日打扫,却是人进人出。若是被旁人发现,岂不是让人捡了便宜。他应该没那么大方。横梁?倒是个藏东西的地方。然玉观音不是别的,放在那么高的地方,万一掉下来,摔碎了岂不是百搭?
后院,停靠马车以及一应物品的地方。依稀记得那后面有个草垛,是驿站用来做饲料喂马的。他会把玉观音藏在那里面吗?
药?药渣!
对了,草垛旁那个倒药渣的地方。
驿站里的活计说过,那些药渣会等到来年春天再行处理。所谓药渣,无非是叶,花,果,径,根,枝,以及小虫子们的躯体。将这些东西堆放在一起,经天然发酵可以成为药田的肥料。驿站后面就有一处药田,是驿站里的人与寺院里的人合种的。
药渣在旁人眼里是污秽之物,若非需要,没有人会去碰触。他一定是将玉观音埋在了倾倒药渣的地方。
快马加鞭,都尉府的人只用了半个时辰就把玉观音取回来了。
偷窃和掩埋玉观音的人也找到了。
他叫温良玉,宫里的人管他叫小良子,是太后宫里的老人。
问起为何偷盗玉观音,他的回答出人意料,说那玉观音是他母亲的,是太后娘娘从他母亲手里抢去的。提起太后时,他的眼中满是恨意,然太后却想不起,她是何时抢的他家东西。那玉观音明明是从她的库房里拿的。
温良玉将牙齿咬得嘎嘣嘎嘣,质问太后可是忘了庭州温家?
庭州温家,自前朝开始便是做玉雕生意的。买卖不大,享有盛誉,连那些外邦人都喜欢去他们家采买。北凉立国后,他们家一度成为皇商,朝中的很多玉石摆件儿都出自温家。
约莫二十年前,温家惨遭灭门,库房内所存的玉石,玉雕被人掠劫一空。此案被定性为盗匪所为,时至今日都未能将其捉拿归案。
若温良玉是温家的,温家遭遇灭门便是太后所为,否则这温家的玉观音怎会到了太后娘娘手里?
察觉到这事儿不对,马都尉赶紧给围观的大小官员以及官眷们使了个眼色。有机灵的立马找了个借口告退,剩下的那些也都跟着走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温良玉,马都尉,太后娘娘,以及分站在两旁的谢屿白和周予安。
“二十年前,南楚皇室从温家订购了一批玉首饰,依着官府的规定,我们在做了各种请示,备案以及获取允许后开始制作。那批首饰是以花作为主题的,有花簪,花钗,耳环以及手镯,其中还有两枚玉扣是作为衣服上的装饰的。制作好的成品交由官府验看,确认无误后方才请镖局押送至南楚。镖局亦是朝廷认可的。”
温良玉红了眼:“即便如此,温家还是落了一个通敌谋逆的罪名!事后方才知晓,温家之祸罪不在谋逆,而是怀玉。太后娘娘惦记着是温家新勘探出的玉矿,是想要将其占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