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有一篇课文。
忘了是什么内容，连题名都抛之脑后，只依稀记得八个字：
撒下草种，提前开放。
次日，水鸣市，顾秋和林音临聊起相关事宜时，他忽然想到这个案例，然后说给了林音临听。
“课文名叫最佳路径。”
很快，林音临检索出这篇课文。
“你的意思是……”
她迟疑着，揣测着，目光带着询问。
“我只是忽然想到这个而已。”
顾秋摇摇头，他能有什么想法？
“你对现状感到不满？”林音临翻看教材后面的解析，说道，“这篇课文的用意是教会学生懂得尊重他人，相信他人，给人自由选择的机会。”
“没有。”
顾秋还是摇头。
林音临哑然呆滞，盯着他使劲看。
“顾秋同学。”林音临拉开椅子长身而起。
她是少见的不穿高跟鞋的都市佳丽，衣服配色要么很素色，要么就特别深色，看起来十分正道，让人无法忽视。只见她站起来，素白的衣裳很轻薄，内透紧绷的深蓝色文胸，满溢朦胧隐约的清贵诱惑，产生极致反差。
顾秋一时间也看呆了。
足足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林音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糟糕！
他心中一跳，视线陡然上移，碰上女孩脉脉温情的目光。
林音临没说什么。
她原本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要和顾秋分享，却碰上了最动人的瞬间，少年的心思一览无余，她清楚地把握到一种命运，困在了咫尺之间，无所谓因果，注定要写入诗行。
对视片刻，命运的痕迹杳然无踪。
林音临眉头一皱，摇头轻叹。
“今晚有一个升空计划。”她说，“晚上八点，你记得捯饬捯饬，我带你去现场研究一下怎么弄一个地堡。”
“嗯！”顾秋点头应是。
“是七号太空舱对吧。”他想起来，看过的资料有提到，十二个太空舱分批次投放，前六个先行测试舱体安全性，所有人必须在近地轨道呆足48小时，身体适应了失重环境才会进行下一步。
“是。”
林音临点点头。
“我需要带其他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如果你有想带的东西可以跟我说。”林音临退后半步，重新坐下。
于是顾秋放开思考，脑海中闪过近期设想过的种种情形。
现场研究，如果他没理解错，林音临这是准备先带他去月面考察一番。
计划中原本不存在这一环。
应该说，他的任务就是出个人，林音临说可以出发了，他便跟着大伙一起，在月面会见李化清，跑完这一趟后他回来继续读大学。在顾秋的认知里，如果抛开李化清这一环，他和林音临随时可以飞到月球，只有姚清徐回川李竹这些人需要一整个团队和工程来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这件事里面，所有人都具备一个“努力的目标”，唯独顾秋没有。
没有目标，无需负担，随到随走。
项目进展到这个地步，林音临身为主事人，需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颇有点骑虎难下，却一直没有想过动用他这颗大棋。
顾秋不是很懂其中的逻辑。
5000牛念动力……和林音临不同，在念动力场的裹挟下，他可以携带超过十吨的单件物体，排开地球重力，匀加速升空。
至于初速度？
使用单级火箭助力，将物品送到卡门线，然后由顾秋出手解除地球重力，无需任何改动，稳定飞行大约四个小时即可抵达同步轨道。
之后再由林音临接手，在同步轨道这个地心引力弱化了二十多倍的环境，8万多牛的念动力足以将20吨的物体加速推离。
而单级火箭，如果仅要求最大速度2~3km/s，基本上花钱就能搞定。
那么，关键只有一个——
他真的能让十几吨的物体脱离重力束缚吗？
顾秋张开念动力场。
窗外是云阳科技中心，两条跑道已经落成，准备验收。
一辆渣土车停在路边，车头刷了一条白色核验结果：自重12000kg。
“我去试试那个。”
顾秋指向窗外，回头对林音临说道。
林音临离座，挨着顾秋看向窗外，明知故问：“是什么？”
“就是把那个车子……”
说着，顾秋闻到一缕馨香。
他猛然住口不语，心生妄念，渴望更深层次的体验。
少年的情愫，触动了。
“怎么不说话？”
“嗯……有个新的想法。”
“你说。”
“还是不说了吧。”顾秋耳朵发热。
“那我来说。”
林音临往右边一撞，将顾秋迫入墙角。
窗帘无风自动，封锁透气的小窗。
咔嚓一声，门锁闭合，让顾秋心跳加剧，额角见汗。
呼吸沉重，他看向林音临，却见女孩眸色清冽，目光宁定，让他感到心虚。
须臾，女孩开口说道：“我们很久没有像这样畅谈了。”
她注视着顾秋，眉宇间似有无尽感叹。
顾秋眨巴眨巴眼睛，视线混乱。
如此近的距离，念动力场感应直接覆盖了五感六识，仿佛融融春日里拥抱了暖阳，清风捎来花香，少女依偎身边，轻声细语，倾诉永世沉醉的梦。
恍然水阔天边，乘船渡虚，悠然肆意，漫天星流。
看得见，一抹芳菲又斜阳；听得见，浅词低语落心头。在这有限的时空里，顾秋深深迷茫，既然所见皆是你，却为何独不见有情？
他睁开眼睛，念动力场急转直下。
林音临红唇轻启，想说点什么，又无话可说，沉溺于此刻静默。
顾秋沉思片刻，主动将她拥入怀中，说道：“是我的问题。”
“不是。”林音临摇摇头。
“那是你的问题？”顾秋揶揄道。
“都不是，我们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林音临用力抱紧他，深深地呼吸。
顾秋没回应，只是细心感受。
心神沉浸在念动力场的微弱感应中，一重重幻象于脑海翻腾，做着清醒的梦。
他甚至有空余的脑力去思考：这是联觉还是通感？
如果强度足够高，是否能将一个人困死在意识深处？
他没有答案。
思绪流转，顾秋重新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果然只顾着自己啊。
他默默松开手，轻轻推开林音临，说道：“有人来了。”
“待会我们做个实验。”他直接进入状态，兴致勃发，“如果成功了，或许能让你省很多力气。”
“这个……”
林音临迟疑道。
她掀开窗帘，看向窗外。
顾秋的心思并不难猜，一贯的学习思维使得他的目的性很强，行为举止很有指向性，即使他撒谎，也仅限于“说出部分有利于自己的事实”，倘若能猜到他的意图，反而可以管中窥豹，洞彻其本心。
问题是，他想得太快太多。
以他为目标，倒不如成为他的目标。
林音临抬起手要给自己打气。
咔嚓，门开了。
一个女孩走进来。
林音临转身，顺手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