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窈与陈启澜从县城回镇上时,顺便买了些日用品。
那个所谓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连昨晚他们睡觉的被子床单都是陈启澜从队里借来的。
在秦舒窈随军之前,陈启澜一个单身汉吃住都在队里,这个院子还是领证那天廖敏良给洪政委打电话要来的。
回家的路上,看着一车厢的日用品,陈启澜一脸歉疚。
“没想到这次探亲会结婚,所以就……”
就什么都没准备,让媳妇儿受委屈了。
胡江南咧咧道:“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老七,别的不说,先把自己的存折上交给老婆,这是咱们营的传统!”
“废话,这用你教?结婚那天我就上交了!”
陈启澜狠狠瞪了多嘴的战友一眼,反讽道:“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呵,没老婆的单身汉还给我传授经验?”
杀人诛心就是陈启澜这样式儿的!
不止胡江南道心破碎,还有其他几个单身汉,都受到了暴击。
七连长我警告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哎,七嫂子厨艺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去家里吃饭啊?”
有人开口询问,其他人皆是一脸期待。
“滚!吃什么饭?只有我能吃我老婆做的饭,也不看看你们什么档次!”
不等秦舒窈开口,陈启澜一脚踹在那个率先提议去他家吃饭的战友腿上。
“你有点礼貌行不行!”
看到陈启澜待战友的态度“恶劣”,秦舒窈在他腿上轻轻掐了一把。
随即,她笑着说道:“等这几天家里收拾妥当了,一定请大家吃饭,我厨艺一般,但也能勉强烧几道家常菜!”
“家常菜好!我就喜欢家常菜!”
胡江南拊掌说道:“我能点菜吗?我想吃小鸡炖蘑菇。”
陈启澜笑骂道:“我把你和蘑菇一起炖了!”
车子快到镇上时,秦舒窈忽然“哎呀”了一声。
“没买碗!”
买了一口大锅一口小锅,买了盆子碟子筷子勺子,甚至给虎子兄妹还买了几件新衣裳。
可唯独忘了买碗!
陈启澜揉了揉秦舒窈的发顶,温柔安抚道:“没事儿,一会儿我带你去打劫……哦不是,去借碗!”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两名战士被临时派来照顾虎子兄妹,看到陈启澜夫妇回来,正在陪小娇玩耍的战士忙站直身体。
“七连长好!嫂子好!”
“虎子呢?”
秦舒窈只看到小娇的身影,她下意识就去找虎子,神色颇为着急。
“哎,虎子那会儿还在院子里呢!”
小战士忙跟着四处寻找。
秦舒窈刚走到院子外面,只见虎子背着一捆柴拐进巷子里。
柴捆子很大,虎子小小的身躯被压得很弯,他艰难往前走着,额头满是汗水。
“虎子!”
见状,秦舒窈忙奔上前,将虎子背上的柴接了过来。
“阿姨,对不起!”
虎子一改昨天对秦舒窈的恶劣态度,一个九十度鞠躬,让秦舒窈手足无措。
“我以后会乖乖听话,我可以帮你干家务,我什么苦都能吃,我……我……”
他到底还小,即使在努力装大人,但还是露怯了。
虎子的态度转变不是因为喜欢上秦舒窈,而是为了与妹妹活下去!
今天早上在耿家,当妹妹被高锦粱扔进水缸里差点淹死时,虎子就知道那里不再是他们的家了。
就算奶奶和姑姑对他们好,可他看得出来,高锦粱迟早要成为耿家的新主人。
所以他选择了秦舒窈。
起码,他在这个女人脸上没有看到杀气,起码,他和妹妹能活下去!
妈妈临死前将他叫到床边,拉着他的手谆谆叮嘱。
“以后不管跟着谁,都别犟别逞能,该认错就认错,该下跪就下跪,你记住了,不管多难,都要和妹妹活下去!”
那时他才五岁,母亲的死让年幼的他不得不懂事,像是在拔苗助长。
他像是坚韧不屈的杂草,不管多么恶劣的环境,他都能很快适应。
甚至,他还努力用自己瘦弱的身躯给妹妹撑起一片天地。
他可以吃苦受罪讨好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他把该吃的苦都吃了,妹妹就不用再吃苦!
秦舒窈是个通透的女人,她在虎子讨好却又警惕的眼神里读懂了他。
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湿了眼眶。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刻意讨好谁,我们是家人,我们是平等的!”
她有点哽咽,拎着虎子砍来的柴,拉着他回到了家里。
“哥哥!”
小娇原本很拘束,看到虎子回来,她像是被松绑的小兔子,连步伐和声音都变得轻快许多。
虎子抱住了妹妹。
“小娇,以后要听七爸爸和阿姨的话,知道吗?”
小娇重重“嗯”了声。
陈启澜微微用力拍了拍虎子的肩膀,欣慰说道:“你小子可以啊!”
即使他看出来虎子只是在虚假地讨好与卖乖,但这又如何?
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在用尽全力活下去而已,他们有什么错?
两个孩子不再像早上那样抗拒秦舒窈,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乖得如同两个傀儡娃娃。
秦舒窈给他们点心,他们就乖乖接过来吃,秦舒窈给他们水果,他们也乖乖抱在怀里。
每接过一样东西,虎子都会教小娇说“谢谢阿姨”。
这个才八岁的哥哥在努力教授妹妹寄人篱下谋生的本领,他已经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了。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无法与两个孩子和平相处,但不过一天功夫,孩子就变得乖巧懂事让人省心,可秦舒窈心里却沉甸甸的。
他们本该如天空飞鸟、如山谷野花般无忧烂漫肆意成长啊!
暮色四合,陈启澜带着秦舒窈与两个孩子去打劫,哦不,去借碗。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后巷的洪政委家。
先前陈启澜便说过了,洪政委叫洪梅生,曾与廖敏良一起在陆晋中手下当兵,所以对陈启澜很是偏爱。
当然,这份偏爱只存在于日常生活中。
在部队,洪梅生向来一视同仁,甚至因为陈启澜是陆晋中的外甥,他对他的要求更为严苛。
陈启澜连门都没敲,推开门大摇大摆走进了种满菜的院子里。
他像是执行任务的军犬,一边吸鼻子一边四处打探,经过亮灯的厨房窗户时,对着里面直接嚷嚷。
“啊呀好香!今天是做红烧肉了吗?有没有我们一家四口的份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