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窈一家连吃带拿。
原本只是想借两个碗凑合几天,可肖芳直接送给他们一整套精致的新餐具。
“我们就两个人,老洪十天里有八天都不在家,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多碗!”
肖芳笑着说道:“你们拿走这套碗碟反而是帮我忙呢,放在家里太占地方了。”
话说到这里,秦舒窈也没再拒绝。
拿了碗,肖芳又把剩下的红烧肉和包子一起交给秦舒窈。
“你们人多战斗力强,老洪血压有点高,医生不让他多吃肉呢!”
从洪梅生家出来,夜色渐浓。
秦舒窈抱着装红烧肉的大碗,陈启澜抱着那一套新餐具,虎子怀里是用蒸笼布裹起来的大包子,小娇手里攥着一把水果糖。
一家人满载而归。
“你真要上战场吗?”
今天饭桌上的话,秦舒窈都听见了。
即使早已知道结局,可她还是希望奇迹的出现。
比如陈启澜被他父亲强硬调回京城,比如洪梅生谆谆善诱的劝说起了效果。
然而奇迹没有发生,陈启澜上战场的态度无比坚定。
“对!”
陈启澜看着走在前面的虎子兄妹,说道:“他们的爸爸牺牲时,还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在英烈台整理遗体时,他的眼睛合不上。”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瞑目,不止放不下家人,更担心仗打不赢!”
轻轻叹息着,陈启澜说道:“如果打不赢,我们就再也没机会像今晚这样大口吃肉了!”
如果打不赢,山河破碎民不聊生,那该是怎么样的人间惨剧呢?
所以这一仗必须赢,他们一步都不会退!
秦舒窈一时之间有些哽咽。
许久,她问道:“什么是英烈台?”
陈启澜从碗里拈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一脸满足嚼着。
“英烈台,又叫洗尸台,前线牺牲的烈士们会被送到这里,整理好仪容仪表,清清爽爽去烈士陵园与已经提前出列的战友们团聚!”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平静温和,全然没有对死亡的惧怕。
“与我同期军校毕业的战友,已经牺牲了七个。”
秦舒窈忽然抱住了陈启澜的胳膊,额头紧紧抵在他肩上。
“你不要牺牲!”
她在哽咽颤抖,撕碎了陈启澜的心。
如果是别的要求,哪怕是上天摘月亮摘星星,他也会满足的。
唯独这个要求……
陈启澜后背挺得很直,双手紧紧抱着那一盒精致的瓷碗,他知道她很喜欢。
然而就算女孩在他怀里抽泣哀求,他也不能许下任何承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小娇听到身后的啜泣声,她想停下脚步回头看,却被哥哥拉住了手。
“可是哥哥,阿姨哭了!”
不明所以的小娇轻声说道。
虎子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死气沉沉的。
“那也和咱们没关系!”
秦舒窈没有伤怀太久,因为有行人经过,她不想被人说闲话。
二人晚一步回到家,只见虎子正蹲在地上在给小娇洗脸。
小娇被哥哥的动作弄疼了,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皱着小脸忍受。
秦舒窈解救了小娇。
她让陈启澜烧了一锅热水盛在桶里,兑成温度刚合适的热水,然后把小娇放了进去。
虽然雷淑慧很疼爱孩子,但并不太注意卫生方面。
秦舒窈给小娇打了两遍肥皂,中途还换了一次水,终于把小家伙洗得干干净净,脸蛋都白了不少。
小娇换上今天刚买的新衣服,一脸开心。
“哥哥,新衣服好看吗?”
虎子绷着脸点头,打算去把妹妹洗过澡的水倒掉。
“拎不动就不要逞能,家里有大人呢!”
陈启澜抬手在虎子脑门弹了下,轻松拎起水桶。
“需要我帮你洗澡吗?”
虎子忙捂住了自己的裤腰带,警惕喊道:“不要!我自己会洗!”
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到他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秦舒窈忍不住笑了。
她把新衣服递给虎子,说道:“洗完澡把脏衣服拿出来放在门口的盆里,我明天一起洗!”
虎子和小娇住在西屋,正好有两张行军床,兄妹二人也好做个伴儿。
待孩子们收拾好回屋睡下了,秦舒窈这才拖着疲倦的双腿进厨房烧洗澡水。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陈启澜正拎着一桶热水往他们卧室走来。
“镇上有洗澡堂,每周二四六开门,你今晚先凑合擦洗一下身子。”
一边说着,陈启澜一边将热水桶放在卧室地上,还顺手反锁上房门。
忽然停电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陈启澜轻车熟路摸出蜡烛点上,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黑暗,水汽氤氲的卧室里,秦舒窈的脸很红。
她奔波好几天,确实急需洗个澡,这桶热水的诱惑力太强了。
可陈启澜似乎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甚至还拿着毛巾站在那里,一副居心不良的模样。
“还愣着干嘛?快洗呐,不然水凉了!”
隔着热气腾腾的水雾,陈启澜催促着。
他声音低沉好听,隐隐有一点克制的沙哑,如同一把钩子,勾着秦舒窈疯狂跳动的心脏。
“你……你能先出去吗?”
片刻,秦舒窈鼓足勇气开口。
即使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可毕竟算不得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那一夜在混混沌沌中极致疯狂,一些模糊的片段时不时出现在秦舒窈脑海里。
男人孔武有力的身躯,很重很热,炙热的呼吸喷在她脖颈与耳后,她在哭,如同汪洋大海里随波逐流的扁舟,无法掌控方向……
可那是迫不得已的。
当春潮褪去,她不得不看到残忍可笑的现实。
“我不喜欢这样被你盯着,请你出去!”
这次,她的语气很坚定,带着疏离和抗拒,似乎要与陈启澜拉开足够的距离。
陈启澜看着秦舒窈的眼睛,久久,他将毛巾放在椅子上。
“好,你洗吧。”
他沉默着离开了,一如既往体贴带上了门。
秦舒窈奔过去反锁上了门,浑身忽然就虚软不堪,无力靠在了墙上。
她的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进行着一场拉锯战。
一个小人说:他娶了我,他对我真的很好,我想和他坦诚相待恩爱一生。
又有一个小人在反驳:可他爱着的人不是我呐,他心里住着别的女人!
是啊,她差点忘了上一世里张灵芝说过的话。
陈启澜心里有别的女人,他到死都深爱着那个女人!
秦舒窈悲凉笑笑,脱了衣服默默擦澡。
很可惜,占据陈启澜心灵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