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棋“觊觎”赵衍,自知狂妄无礼,行动上不敢有半分逾矩,亦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她无法停止自己对赵衍的喜欢,即使克制得异常辛苦,也无济于事。有时觉得自己对公主的忠心异常可笑,每当公主思念赵衍时,何尝不是勾起自己的苦楚和无奈,同时还要安慰公主,内心拼命地敲打自己,万不能做出违背公主的事。
记得那是一场庆功宴,庆祝赵衍夺回大魏五座城池,并获战俘五千人,晋封靖安将军。魏帝命令所有王公贵族都来参加庆功宴,自然三公主魏苒英也不例外。
魏苒英身着一袭华服,阿琴、阿棋、阿书、阿画跟在她身后,待她坐定,阿棋便服侍公主用膳。
这样的场面阿棋见多了,从她入宫之时,她的专注力从一开始惊叹宴席的美味佳肴,奢靡铺张,到了解权贵之间的交谈内容,朝堂局势,推杯换盏之间的人情世故。她习惯了一边察言观色,一边伺候公主。
就在阿棋漫不经心抬眸之际,看到了对面庆功宴的主角,上将军赵衍。
他褪去了往日黑甲的暴戾肃穆,着一身绯色礼服,头戴进贤冠,眉目朗星,风光霁月,周身却还是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杀伐气场,与周遭的一切形成强烈反差,却不违和,反倒别具一格,野性中带着儒雅。
大丈夫当如是,不知为何,阿棋的头脑中冒出这样一句话。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嫁给这样的男子,心中饱含着无限期许和仰慕,内心该是多么愉悦!
可随即阿棋就抛弃了这样的想法,这样顶天立地的丈夫是不会看上她这样一个地位卑下的宫婢的。
转瞬之间,阿棋撞上了赵衍看似无意望来的眼神,那眼神转瞬即逝,阿棋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赵衍刚才竟然有望向她这里。阿棋冷静下来,理智归拢,她有自知之明,赵衍看她是不可能的。
人真正可怜之处就是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阿棋是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依旧给公主布菜,斟酒,手下不停,比往常做得更加细致认真。
这时,魏苒英掩袖朝阿棋笑道:“阿棋,对面的赵将军如何?”
阿棋险些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公主不是发现她的心思,而是公主对赵衍有兴趣,她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点调皮,小声道:“公主是对赵将军有意?”
魏苒英两颊瞬间带粉,眼神又朝着赵衍那看了看,状似埋怨道:“阿棋,不要胡说。”
阿棋笑了笑,果真,好男儿谁都喜欢,如果自家公主喜欢,那么她一定要帮公主争取到才行:“公主,如果您喜欢赵将军,不妨与王上说说,王上出面一定能成。”
“阿棋!这……这种事,父王知道了,那我岂不知羞死了。”魏苒英的脸更红了。
“公主,您也快要及笄了,亲事要提前和王上说,这样王上才好替您做主呀,何况赵将军一表人才,战功赫赫,你们在一起岂不成为美谈。”
阿棋虽然对赵衍也心生爱慕,但是公主一辈子的幸福比自己的幸福还要重要,公主开心才是她所关心的。
魏苒英被阿棋说动心了。很多时候,魏苒英都觉得阿棋当宫婢真是屈才,阿棋善解人意,通晓世故,给她出的主意不少,在宫里也帮她避免了很多祸端,自己很看重欣赏阿棋。
“阿棋,如果你心中有中意的儿郎也要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将你嫁得风风光光。”
阿棋对上魏苒英明媚的眸子,心中一暖:“公主,阿棋不想嫁人,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就好。”
魏苒英撇了撇嘴,小声责怪了几句,但句句充满着关怀,都是担心阿棋之后无人照顾,无儿孙之福……
酒过三巡,阿棋担心公主回宫后受凉,命阿琴、阿画好生伺候好公主,自己则去外头拿公主的大氅。
经过宫殿的回廊处,看到丹楹刻桷之间屹立着一位绯袍男子,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洒了他一身的月华。
男子负手而立,身形如竹,气质绝伦,正是宴会的主角——赵衍。他看着夜空中皎皎明月,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中也如光华明月,高不可攀。
阿棋有一瞬间怔愣,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赵衍,明明是月光给予他光亮,可他却比月光还耀眼,让周遭的一切都暗淡下去,让自己的眼里只剩下他。
仿佛有什么在阿棋的内心里中了蛊,生了根,滋生藤蔓,慢慢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缠得她喘不过气。偏偏这样的痛苦中还包含着甜蜜,如同美味的鸩酒,诱惑着她,喝下则死,不喝则痛苦万分,进退两难……
原来爱而不得竟是这般折磨,明明赵衍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发生,阿棋只看了他一眼,便一刹如被吞噬,一刹如被救赎,放她一个人在千军万马之间,兵荒马乱,而始作俑者却淡定自若,毫无察觉。
阿棋不敢再看下去,警告自己的妄念。她摇了摇头,这样的自己让人生厌,于是不再停留,忍下内心的苦楚,匆匆离开。理智在告诉她,这样的男子是公主的,要是她再多看一眼,就算抠去双目也不为过。
赵衍的视线离开明月,丝毫不知阿棋的心思,只觉得明光似霰,时光漫长,他的军功还不足以让自己求娶公主魏苒英。
“愿逐月华流照君。”赵衍不由念出这句诗句,声音小得几不可闻。即使宴会上见到魏苒英,他依旧还是想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她。
庆功宴过后几个月,阿棋和阿琴去帮公主拿新做的衣裳,路上竟然遇到了赵衍。他身穿朝服,依旧丰神俊朗,一股战场上肃杀的气场隔着好几十步远都能察觉。
赵衍自然不认得阿棋,因此看都没看阿棋。就在阿棋与他错过时,不知哪冒出的小宫女撞上了赵衍,宫女端着汤水全都洒在赵衍身上,绯红的朝服顿时印上深色的大片污渍。
阿棋心下一惊,此处道路宽阔,要不是刻意为之,几乎不可能会在宫中冲撞到外臣,阿棋便多看了这宫女几眼。
这宫女长得弱柳扶风,媚态天成,此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泪欲滴,不停地磕头求饶,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阿棋眼眸不由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