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们是,魏苒英也是,扮成公主,以后遇到什么不测都是她该承担的。
“你把你知道有关大齐皇室、官场的所有事告诉我。”了解大齐的关系网和利益网是她初入大齐的第一件事,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相当于羊入虎口。
严敏不敢隐瞒,将他作为典客所能掌握的信息一一告知魏苒英。
十日里,和亲车队穿过了这噩梦般的树林,翻山越岭经过大齐的三座城池,终于到达大齐都城临淄。
这里比大魏都城大梁还要繁华,市集的种类和数量都是大魏难以比拟的,百姓安居乐业,且到处是大齐士兵巡逻,没有人敢在街上放肆。一个国家是否强盛,从百姓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这样安乐的笑容,是在饱受大秦侵犯的大魏百姓脸上出现不了的。
严敏将印信拿给宫门的兵卒查验,兵卒十分纳闷,齐魏联姻声势浩大,和亲队伍怎么可能只有寥寥数人,且各个面黄肌瘦,连嫁妆都没有,但印信、帛书确实货真价实。兵卒禀明禁卫军统帅田玉衡,因田玉衡之前在大魏见过严敏,严敏一顿解释后,田玉衡便放车队入宫了。
魏苒英坐在车上,不出她所料的话,今日大齐街头就会传出大魏和亲队伍狼狈入京,连嫁妆都无的传言,正好为严敏回大魏进言铺垫。
入了宫门,魏苒英在宫婢的搀扶下依礼下车,举止优雅从容,并不因大齐宫殿宏大壮丽、美轮美奂的建筑惊叹失态,而是目不斜视,在宫婢的引领下向前走着,只用余光观察周围的动静。
严敏跟在她身后,心中感慨不已,魏苒英行止有度,比他们真正的公主的姿态还要端庄有节,为自己能保住性命更有把握。
宫婢将魏苒英引向东宫的方向,田玉衡则引严敏去见齐帝,沟通两国联姻结盟一事。
到了东宫,引魏苒英路的宫婢便不像在宫门前那么拘束,颔首有礼道:“公主可唤奴婢夏荷,由奴婢日后伺候公主。”
魏苒英只是点了点头。
“公主请随奴婢这边走,奴婢先带公主去沐浴更衣。”
夏荷将魏苒英领到一间巨大的浴房。魏苒英在大魏也见过不少奢侈华丽的东西,如此占据半座小山的浴房还是头一回见到,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态度极为平淡。
夏荷不动声色地打量魏苒英,大魏三公主虽然以和亲之名嫁给太子,但身上衣裳过于朴素。在大齐宫廷中的贵族女眷,都是打扮得珠光宝气,浓妆艳抹,从未见过如此淡雅的装束。魏苒英身着妃色宝相花纹长裙,外面罩一件绯红薄纱大袖衫,浑身上下只有飞云髻上的鸾凤金钗、耳上来自洪沙瓦底的翡翠贵重一些,其他真的不值一看,就像是哪个商贾出身的女子出嫁,没什么尊贵可言。
可偏偏这公主不怒自威,容色如夏日芍药,既有牡丹之色,又有谦而不卑,威而不骄的清高姿态,如此普通的衣裳在她身上竟显得不落凡尘,尊贵无比。夏荷觉得这公主并不好对付。
她们进了浴房,夏荷献殷情道:“公主,奴婢给您宽衣吧。”
魏苒英看了看除了夏荷以外的五名宫婢,她们都是伺候她沐浴更衣的。魏苒英似是无意道:“除了你,还有谁是贴身伺候本宫的?”
此话一出,夏荷脸白了白,她自知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被主子这么一问,倒显得她伺候不周,想要换人。
“公主,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吗?公主请说,奴婢一定会改的。”夏荷面上惊惶不已,似是很怕冒犯魏苒英。
可魏苒英只是淡淡道:“本宫问你的是,除了你,还有谁是贴身伺候本宫的?”
夏荷的心吊了起来,这公主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茬说,而是把问题又问了一遍,更是显出她的愚钝和冒失。夏荷这次不敢再顾左右而言他,立即回答:“现下贴身伺候公主的只有奴婢一人。”
魏苒英上下打量一番夏荷,便道:“无事了,你们退下吧,没有本宫的命令,你们都不许进来。”
夏荷心中奇怪,她伺候主子沐浴多次,没有哪个主子会不用伺候的,虽然心有疑虑,但经过刚才的事,夏荷不敢再多说,招呼着身边的宫婢都退下了。
魏苒英看着宫婢慢慢退出,便自己宽衣入池。偌大的浴房里,一汪纯净的温泉池占了三之有二,冒着袅袅水汽,如此规模,魏苒英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将头上的钗环卸下,墨发如瀑倾泻下来,缓缓迈入温泉里。直到身体全部漫入水中,她才舒了一口气。他们安全到达大齐帝宫,说明和亲一事尘埃落定,不会再有改变,不日,这消息将会传播整座临淄城,大秦再无从干预。
魏苒英伸出泉水下的手,少女白皙的手骨节分明,如葱根般纤细,但是这样好看的手上布满了茧子,如果让宫婢来服侍一定会露出破绽。这样的茧子只有长期做事的人才有,她得想出办法,才能不被人察觉。
魏苒英沐浴后,宫婢帮她把头发擦干,梳好发髻,穿好服饰,领着她到安排的宫殿——汇明阁。接着便有传旨公公,宣读齐帝令,封她为太子良娣,以结齐魏之好。
其实,大魏三公主的身份按理说是嫁予人为妻,而不会作人之妾,奈何大魏被大秦打得无招架之力,忍辱负重,急于反击,不然也不会将自家公主嫁予人做妾。
“良娣,太子病重,王后娘娘这几天去福安寺为太子祈福,所以这几日都不必去给王后请安。”夏荷解释道。
按礼数,魏苒英被封为良娣之后应该向中宫请安,既然王后不在宫中,她也省去这些麻烦。
晚上,汇明阁内,魏苒英躺在雕花大床上,这是她第一次躺在如此舒适的床上,可是并没有多少睡意。薄纱床帘外虽然已命宫婢熄灯,但是窗棂透出的月光还是依稀可见外头的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