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解酒汤送到凌樾嘴边的时候,江婉清忽然失神了。
她的手停在空中,动也不动。
抬起头,她望着对面的凌樾,他的容颜英俊,脸庞棱角分明,嘴唇略显单薄。
身穿华丽锦袍,头上戴着玉制头饰,彰显出他高贵的身份。
这竟是……比记忆中年轻的凌樾。
他是她的姐夫?
江婉清深深吸了口气,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
看到熟悉的陈设和布局时,她的眼里满是震惊与不敢相信。
她重回到了十年前。
前世,在嫡姐生日宴上,作为庶妹的她也在受邀之列。
却没想到,看似温和可人的嫡姐竟然命令将一碗加了催情药的汤送到凌樾书房中,并在里面点起迷幻香……
那催情药发作之后,还未迈出门口一步,她便被凌樾强行占有了……
之后,受尽委屈的嫡姐回家哭诉她的罪行,让父亲大怒,甚至要绞死她,次日,她的生母投井自尽。
她在江府内受到了各种嘲讽攻击,盛京都的人们都斥责她是荡妇,侯府对她极其厌恶,送了杯毒酒让她自杀。
幸好嫡姐心胸宽阔。
吞下这份羞辱,化解了父母的愤怒,还请求侯府老太太让她进了府,但只能是个低贱的妾室。
全京城人都夸奖,江侍郎家的大女儿真是贤良淑德。
然而像她这样的低出身的庶女,根本不配被人看重,还害得京城里其他庶女们在嫁人时都备受冷眼。
最后,在一顶简陋的小轿子里,她被推进深渊。
那儿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而是人间地狱!
凌樾能弃厌地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即便是为了他的孩子也未曾给予过丝毫关爱。
整个侯府上下鄙视着她,认为她不做正经娘子偏偏成了妾,处处针对欺负她,盼着她早日自己寻短见来挽回侯府名声。
表面上看起来宽宏大度的嫡姐江黛滢其实内心恶毒无比,从她这里抢走了孩子并亲自抚养,以至于这个孩子只知叫骂她为贱婢,而不知喊娘……
多年隐忍后,终于被自己的亲儿子推入湖中溺亡。
只因,在他的生命里她是不光彩的存在。
冰冷刺骨的湖水浸透全身之际,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一生坎坷的画面。
一切都因那一碗所谓的解酒汤引起啊!
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即将溺毙于湖水中时,一睁开眼竟回到十年前,就在把那碗汤递给凌樾之前的那一刻。
碗口处传来拉扯之力。
注意到长时间没有松手的江婉清,凌樾目光闪过一丝烦躁。
但他毕竟是姐姐的庶妹,故语气稍显缓和了几分,带着几分客套问。
“婉清?”
江婉清这才如梦初醒。
立刻夺过那只碗,在凌樾错愕的目光下,迅速摇着头后退开去。
“姐夫,这汤已经冷了。”
“我这就去替你换碗热的。”
江婉清握着碗,尽力压抑内心的不安与四肢的冰冷,快步冲出了房间。
她离去后,凌樾望着背影,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
江婉清离开书房,远远地听见阵阵人声嘈杂,身体这才开始慢慢回暖。
阳光洒落在她的发上,映照出斑斑点点的脸庞。
今天是大姐的寿辰。
邀请了全城有名的贵妇到侯府来庆祝。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让她的名声在短时间内变得臭名昭著,迅速传遍盛京各地。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那些贵族妇人们就会跟随姐姐一同抵达此处——那个时候,凌樾应该刚从自己身边起身。
既然这些人那么爱凑热闹,那就给她们一个难忘的大戏吧。
一丝不易察觉的仇恨在江婉清眼中一闪而过。
……
江婉清来到了侧院,看见知书正在整理旧物,便朝她招手示意。
知书身为凌樾身边的贴身丫鬟,在书房里伺候已久。
虽然父母同为侯府下人,但她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凌世子的偏房。
却没料想到最终爬上世子床铺的竟然是这位不要脸面的大小姐。
后来虽然自己也被纳入其中,但是对于江婉清的厌恶丝毫未减,既嫉妒对方惊人的美貌,也愤怒于对方明明家境优越却还要和自己争宠,同时又为能让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千金落入与自己相同的境地而感到窃喜。
那段岁月里,无论是明处的大姐江黛滢还是暗中搞鬼的知书,都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折磨与羞辱,几乎使她生不如死!
这一回,就让这些女人自相残杀好了。
此时此刻,江婉清递过去手中的解酒茶,“知书,刚刚世子饮了不少酒显得有些微醺,这是特制用来醒酒用的,因身份关系不方便亲手奉上,请你帮我送进去吧。”
当两人视线相对时,尽管非常短暂,但那缕淡淡的妒忌还是没能逃脱江婉清敏锐的感知。
确实如此啊,只凭这般容貌便可轻易获得众人倾慕的目光。
父亲曾经感叹地说过,单凭这张面孔就足以促成一桩美满婚姻。
所以当得知自己竟然与亲姐共同侍奉同一个男人时,父亲才会如此生气难过。
不仅牺牲了一个女儿,还影响到了他仕途的发展之路。
少女那如同美玉雕琢而成般的侧面轮廓,在光下更显通透。
乌黑长发配以鲜红唇色,令人心动不已。
就连捧着解酒茶递出的小手也是白皙柔软。
知书强抑住眼中的羡慕之情,匆匆擦干净双手然后接过药碗。
“奴婢立即前往。”
“稍等。”
就在知书准备离开之际,被叫住了。
只见后者微微俯身从头上取下一支镶嵌翠石的黄金簪花饰品,小心翼翼地插入了丫鬟鬓边的秀发当中。
垂坠下来的珠链恰好遮掩住知书半张脸颊,增添了几分柔弱之美。
满意地点点头,江婉清笑着开口:“替我办事当然不能空手跑一趟,这支簪花就当做赏赐吧。”
……
等到对方离开以后,望着庭院里堆放着的各种物品,江婉清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笑容。
为了使她的计划顺利进行,特地支走了知书,要她去杂院中寻找一件旧物。
然而,在宴席前,那件旧物已经被丢入了水池中。
她们这些不幸的人们,也不过是江黛滢棋局上的一粒粒棋子而已……
既然舞台已经搭建好,她自然是要陪对方好好演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