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空无一人。
小猴子“吱吱”叫着,飞窜向那只靠着墙的大八仙桌。
罗汉雄心急如焚,他低声喝道:“快回来,快回来。”
因为小猴子救过自己,因此他不忍心丢下它。
只见小猴一步跳上桌子,去拿桌上摆着的一个白瓷酒壶。罗汉雄又急又气,这个小家伙,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酒鬼,原来它是闻着了客厅内的酒气,这才不顾一切,跑过来的。
罗汉雄疾奔两步,来到八仙桌旁,一把将小猴给抱起来,小猴此时已经抓着酒壶了,不肯撒手,而且还朝着罗汉雄做了个鬼脸儿。
罗汉雄刚想拔腿退出客厅,但是——
坏了,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来不及退出去了。
一惊!
迅速拿眼睛一扫,发现侧面有一座竖起的折叠式屏风,赶紧横移一大步,抱着小猴,躲到了屏风之后。
几乎与此同时,客厅的另一侧,一道门被推开了,进来了好几个人,就差这么一瞬间,就瞧见罗汉雄了。
……
进入客厅的几个人,全都面色严峻。
为首一人,身材臃肿,步履缓慢,一张肥肉耷拉的大脸上,长着一双豆豆鼠眼,整个看上去犹如一只笨重的肥猪,但是穿着非常考究,古铜色直贡缎子马褂,黑绸灯笼裤,圆口礼服呢布鞋,手上戴着一只显眼的翡翠扳指。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高高矮矮的汉子。其中一个,罗汉雄认识,他就是在饭铺里跟刘铁龙打架的裴老大。这个人的身手非常好,看上去胖胖乎乎,动起手来却是又凶又狠。
躲在屏风后的罗汉雄,大气也不敢出。
他生怕小猴子发出叫声。
如果被人家发现……那自己就完了。
……
罗汉雄盼着这些人,穿过客厅,去往别处,然而事情不随所愿,他们在客厅里坐下来了。
那个肥猪似的豆豆眼,坐在了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显然,他是这里的首领。
其余的人,包括裴老大在内,都坐在了条几后的竹椅上。
他们全都阴沉着脸,整个客厅里的气氛,非常凝重。
有个头戴瓜皮帽的汉子,站起来冲着太师椅上的豆豆眼施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叉手”礼(这种礼节,罗汉雄在蔡记烧锅的时候,已经见过两回了,知道这是洪顺堂独有的行礼方式),开口说道:“祖堂主,关于玄武分舵之事,李某有个主张。”
他管豆豆眼叫“祖堂主”,毫无疑,这个肥胖的豆豆眼便是洪顺堂的堂主,祖之庭了。
也就是这座沙门堡的主人。
躲在屏风后面的罗汉雄,心里怦怦直跳。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现在,祖之庭离自己不过五步远,就算是呼吸声稍大点,也都会听得见。
更何况,怀里这只小猴子,若是乱跑乱动,或者叫唤两声,那……就一切全完了。
他紧紧抱着小猴。
心里默念,“酒鬼,你可千万别出声,求你了。现在咱们俩的命,就像悬崖边上悬着半只脚,稍微一动,就会掉下去呀……”
还好,小猴子没有乱动,也没叫嚷,而是抱着酒壶,仰着脖子,喝了几口酒。
然后——它就醉眼朦胧,靠在罗汉雄的怀里,闭上眼睛,睡起大觉来。
……
坐在太师椅上的祖之庭,麻耷着眼皮,开口说道:“尹舵主,你想说什么?”
戴着瓜皮帽的尹舵主,双目直视堂主,大声说道:“玄武分舵分崩离析,绝不可听之任之,尹某以为,总堂理应全力以赴,追查杀害王舵主他们的凶手,否则人人自危,连舵主都没人敢干,这样下去,不但玄武分舵离散,咱们大家也将处于溃败之境。”
祖之庭缓缓说道:“我不是早就命令追查了么,倪护法,你最近有追查结果么?”
竹椅上站起个瘦子,朝着堂主施礼,恭恭敬敬地答道:“禀堂主,卑职一直竭力查力,据种种线索分析,应该是黄沙会所为。”
尹舵主转过头来,冲着倪护法厉声说道:“行了,你不要再装腔作势,搪塞大家,左一个黄沙会,右一个黄沙会,把事情都推到黄沙会头上,就完事大吉了么?我且问你,王舵主死的时候,黄沙会正自南下火阳,与白吉会争斗,连会长李大筢子都去了,他们如何又返回头来杀王舵主?不错,黄沙会与我们是有仇怨,但不要所有事情都拿他们当挡箭牌。”
他说话的时候,一副疾言厉色之状。对倪护法,显然极度不满。
倪护法翻了翻眼皮,阴阳怪气地道:“尹舵主,你别没缝下蛆,那你说,不是黄沙会,到底是谁干的?”
尹舵主尚未开口,旁边又站起一个人来。
这人身子肥胖,却是罗汉雄在饭铺里见过的裴老大。
裴老大面色凝重,开口说道:“我说两句,日前在胡家坡,我遇到了黄沙会的刘铁龙,双方干了一仗,将那刘铁龙擒住,连恐带吓,审了一番,他对于我堂内部之事,并不明了,这人是个粗人,笨头笨脑,裴某敢断言,他骗不了我。朱雀堂、玄武堂的案子,据裴某看来,并非黄沙会所为。”
倪堂主用鼻子“哼”了一声,“裴老大,难道你宁愿相信刘铁龙的话?”
裴老大却并没有理他,而是转头对着祖之庭说道:“堂主,这两年,咱们洪顺堂屡遭祸事,兄弟分心,孙舵主不辞而别,数位老兄弟托故不出,如此下去,局势危矣,诺大一个洪顺堂,势将万劫不复,请问堂主,此种境况,你将采取何策?”
他的声调虽然平和,但是话里话外,却是咄咄逼人,大有“逼问”之气。
倪护法厉声喝道:“裴老大,你怎么可以对堂主这么说话?想造反么?”
裴老大冷冷地瞅着他,不紧不慢地说:“裴某当初为洪顺堂卖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呢,所有弟兄都知道,我对堂内事务,向来忠心耿耿,若说裴某造反,我看确实有人想造反,想把总堂搞乱,但不是我。”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
目光像是两把刀,怒视着倪护法。
倪护法却转过头去,对祖之庭抱拳,“堂主,裴老大胡言乱语,扰乱人心,他显然是对您老人家不敬,这种人应该施以家法,重责出堂。”
大厅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仿佛扔一点火星,立刻就会爆炸。
躲在屏风后的罗汉雄,心里“怦怦”直跳。
喜欢深山密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