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大猛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件东西来。
那是一块白布,上面斑斑点点,有很多红色的字迹,可能因为时间久了,字迹显得陈旧而晦暗。
孔大哥道:“裴兄弟,这件血书,我们当然记得,这是三年之前,邢堂主失踪之前留下的,可是,它到底怎么回事,依然是个谜。你旧事重提,却是何意?邢堂主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还能再找回来么?”
裴老大道:“兄弟重提当年邢堂主血书这事,并非想节外生枝,而是发现了当年与血书有关的一个人。”
“谁?”好几个人,一起问道。
裴老大道:“此人,名叫司马明玉,是个可恶的采花贼,这个人,最近现身岳阳附近,伺机作案,就是他,当年在邢堂主失踪案中,扮演过重要角色……”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过头,瞅着倪护法。
冷笑一声,“倪福,这位司马明玉,你认识吗?”
倪护法冷冷地说道:“我不认识,你什么意思?”
裴老大斜着眼睛,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很好,姓倪的,这事件,过去的时间太长了,也许很多事,你已经忘记了,不过,我有办法让你重新想起来。”
倪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脸色发白。
裴老大却把目光移开,对尹舵主说道:“此事重要,非常机密,但现在祖大哥已经不是洪顺堂的人,咱们不宜在外人面前提起,各位以为然否?”
……
躲在屏风后面的罗汉雄,一阵心惊。
糟糕,糟糕……
他们现在商议的,果真都是帮会内部的机密大事,刚刚卸任的堂主祖之庭,已经成为了外人。大事都不让他听闻了,那么,如果他们得知屋内还藏着一个“外人中的外人”,那会怎么样?
还不把我给拆成柴骨肉?
我勒个岑……
……
尹舵主点了点头,说道:“裴兄,你的话有道理。”
然后,他又对孔大哥说道:“既然祖大哥卸任了堂主,那咱们就不应该再留在此处,这座沙门堡,乃是祖大哥家传,洪顺堂自当另立总坛地盘,不要在此打扰祖大哥了。应当马上撤走。”
“行,就这样。”
孔大哥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冲着蔫头耷脑的祖之庭一拱手,“祖大哥,我等就此告辞,他日山高水长,再会还是朋友,祖家财物佣仆,我们一概不动。洪顺堂总坛,即刻搬出堡去。祖大哥,他日再会。”
一揖到地。
祖之庭站起身来,冲着大家行了个“圈揖礼”,说道:“各位,祖某不才,难堪大任,今后与大家各奔东西,但友情常在,诚迎大家他日再来堡内盘桓。”
他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是罗汉雄第一次看见他笑。
并且,祖之庭在和众人临别的时候,交待的这几句场面话,甚是得体,这是罗汉雄自从见到他以来,听到他说的“最有水平”之言。
他刚才当堂主之时,一副愁肠百结之状,出言木呐,畏畏缩缩,像个受气包似的,并且拿不出任何主意来,简直就是窝囊废加二百五。
现在,卸任堂主,这才变得正常了。
看起来,人不能勉强做自己不能胜任的差事。
……
裴老大、尹舵主、倪护法……这些人朝着祖之庭一揖之后,全都退了出去。
诺大的厅室里,就只剩下了祖之庭,还有躲在屏风后面的罗汉雄。
祖之庭愣愣地站了一会,然后蔫蔫地坐下来。
他直愣愣地坐着,半天也没动。
大厅里,安静异常。
罗汉雄可是着急了,他心道:“祖老先生啊,你怎么坐着不动了,赶紧回卧房休息吧,你走了,我好赶紧溜掉啊。”
好容易,祖之庭站起身来。但是他并没有走出门去,而是慢悠悠地走向八仙桌,伸出手去,想拿什么,却又愣住了。
糟糕。
罗汉雄猜测,大概祖老先生想拿那只酒壶。
可是酒壶不见了。
祖之庭蔫蔫地缩回手,叹了口气。
他倒背着手,在地上踱起方步来。
“嗖——”
忽然一个身影,从屏风后面窜出来,原来,这正是那只小猴,在罗汉雄没注意的时候,猛地一跳,窜出屏风。
祖之庭吓了一跳。
他瞪着眼睛,看着小猴,同时,侧移两步,瞅向屏风之后。他发现罗汉雄了。
……
罗汉雄既紧张又尴尬。
现在,再也藏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冲着祖之庭一拱手,讪讪地说道:“祖先生,打扰了。”
祖之庭凝视着他,问道:“尊驾是谁?”
“我是刚才被你们抓住的,不好意思,逃了出来,恰好逃到此处,让您受惊了,我叫罗汉雄。”
“哦……”
祖之庭点了点头,脸上的皮肉松弛下来。
并且朝着罗汉雄还了个礼,“对不住,他们误抓了你,祖某表示歉意。”
“没什么。”
此时,罗汉雄感到,其实——祖之庭这个人,还是蛮不错的。只不过,他实在不适合当一个帮会的堂主。
他又冲着祖之庭说道:“祖先生,罗某还有一个请求,就是我们一个前辈,名叫阳无离,他也被贵部抓了,关在堡内,不瞒你说,我就是来寻他的,还请祖先生网开一面,将他放出来。阳前辈只是个医生,与世无争。”
“好的,好的,”祖之庭连连答应。并且叹了一口气,将两手一摊,诉苦似地说道:“罗兄弟,说到这些,我也是一肚子苦水,抓人,这根本不是我的本意,都是倪福他们干的,我也约束不住……你先请坐,我马上让他们放人。”
“祖兄,谢过了,说实话,你是个实在人,在家做个财主,再好不过,在江湖上领袖帮会,却不相宜,早点脱离那个圈子,其实再好不过。”
祖之庭肚子里的苦水,似乎滔滔不绝。
“兄弟,你这话,我爱听,你说——姓祖的招谁惹谁了,当这么个倒霉的堂主,赶鸭子上架,逼狐狸吃草……我哪里搞得清那么多刀光剑影的事情?一会凶杀,一会奸细,尽他娘血淋淋的事情,他奶奶的,这与我有屁关系,我是个财主,我就想坐在家里看守田地,读书赋诗,这几年的堂主生涯,我就没有一刻快活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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