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相比于其他五位渡厄者,他们这四个是已经有了明显的抱团倾向。
区别只在于,到底有多少人瞧见了他们今天私下里会面这一桩而已。
事实上,就算是撞见了,只要他们咬死了不肯承认,倒也本无大碍。至少,现在对于沈棠宁而言,就是这样的结果。
哪怕是被李尧冷不丁的提点了句,因为整个副本剧情的走向不对,异能者的存在十之八九都会暴露,但只要现如今她还是一门心思想要护着铃姑娘周全,倒也未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现如今这九个人中,确也只有她沈棠宁能暂时与当事人说的上话。
原本瞎神医也能,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便是初次行医就已经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一旦那铃姑娘当真是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留下腹中孩子小命一条,他被迫暴露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你们慢聊,我先去瞧瞧铃姑娘。”
见众人再无旁的议论,沈棠宁便先一步起身告辞。无他,左不过是她实在是放心不下铃姑娘。
诚然,冷不丁从旁人口中得知她不希望嫁进彭府,与那彭郎双宿双栖,于她这个真正的卧底实在是最好不过,可毕竟面上是断然不能轻易表现出来的,沈棠宁自也只能强压在心底里。
“烦请沈姑娘多劝一劝,天命如此安排,还是莫要轻易违抗得好。”
瞎神医登时开口,言语间多现诚恳拜托之色,沈棠宁闻声微微颔首,只算是应对了。
至于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沈棠宁想过了,左右她没有白纸黑字的签字画押,自也不怕日后被人翻查旧账。更要紧的是,她还是会倾向于选择相信虞景闲,哪怕这位出身镇魔司的大人行事作风总是让她暗暗咋舌。
“既然挖空了心思拉我入局,总得有些傍身之法才是。比如,隔空传音。”
想起作夜投票时,不经意间闪现在耳畔的提示音,沈棠宁便又不自觉对虞景闲存了些好奇。
可惜如今到底不是好说话的地方,否则她非要扒着这家伙问个清楚才是。
沈棠宁边走边晃神,等好容易稍收敛心神,却是已经站在了铃姑娘家门口。
铃母的尸身今日一大早便有专人送回来,历过一场再无人说得清楚缘由的对峙与争执,以及仵作验尸,虽仍是尽可能收拾干净了送回来,但身上的血污却终究没能尽数除掉,衣衫破败,头发更是散乱着,合该好生整理才是。
沈棠宁兀自推门进来时,瞧见的便是铃姑娘正闷声不响地给已故的母亲擦拭身体,神情专注,显然分明没有注意到有人凑近。
沈棠宁原是远远地瞧着,可铃姑娘毕竟身子重,做好些事情都算不得太过方便,她只瞧了一会儿便看不过眼,索性便疾步上前亲自帮衬着。
“铃姑娘,我帮你吧。”
等铃姑娘倏然偏头望过来时,沈棠宁倒是也没藏着噎着,而是径直道。
她神色坦然地迎上去,眉眼间甚至还带着些怜悯之色,纵是换做了旁人,冷不丁瞧见她家突逢意外,只要不是早先便结了仇,恨不能亲眼瞧着家道中落至此一蹶不振,便不可能只是冷眼瞧着,而默不作声。
沈棠宁则更甚。
毕竟,按着李尧的说法,铃母之所以会无端丧命,这中间固然有彭家人存了不良心思的缘故,但总归也是缘起于她心底里不自觉存着的那些私心。
若是不然,只怕也不可能闹到这般光景。
“多谢沈姑娘,可我还是想亲自为我娘再做点什么。”
铃姑娘不肯放,沈棠宁自也不好强求。
她与这家人本也是萍水相逢,交情算不得深,若是全无顾忌,怕是难免遭人非议,有些边界终归还是得恪守的。
“铃姑娘切莫忧思过虑,还当顾惜自己的身子才是,您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定不会愿意瞧着你如此这般。“沈棠宁轻叹一声,趁势退开了些。
铃姑娘虽不允她插手,可到底也没有出言赶人。
沈棠宁索性就趁着这个当口后撤几步,权当给人打下手,顺便再近距离好生观察一二。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今日的铃姑娘与昨日初见时大不一样。
虽时常静默不语,眼睛里也带着些血丝,像极了是过分惊骇之后的故作镇定,可沈棠宁却不以为然,反倒是心底里无端生出几分透心的凉意。
就好像,铃姑娘如今这份淡然姿态,着实是有些过了。
昨儿个明明还是个因为没能跟心爱的彭郎说上几句而遗憾的娇俏丫头,可现如今却是只能孑然处置母亲的后事,一言一行都极尽规范,不肯假手旁人。
好容易等她停下来,沈棠宁还没来得及收敛起眉眼间的关切意,却不想铃姑娘自己倒是惨然一笑,“让沈姑娘见笑了,我与娘本就是互相依偎,她去得仓促,我这副样子也委实没有什么精力好生操办,只得是一切从简了。”
“简单些也好,早些让你娘入土为安才是上策。”沈棠宁应道,顿了顿却还是补了一句,“至于旁的,往后有的是机会。”
真相总会有大白的那日,只要她铃姑娘不肯善罢甘休,便定会有机会的,不过早晚而已。
这一点,沈棠宁从来笃信。
“还能有什么机会呢?从前只想着,我若嫁过彭家去,我娘她孤身一人怕是有诸多不易,可现如今这些当真就都不是事了。”
谈及过往,铃姑娘喟然轻叹了声,倏然转头反问沈棠宁,“沈姑娘,你说是不是因为做错了,上天故意惩罚我呢?”
“当然不是。”
沈棠宁正色道,“谋害你娘的凶手,自有一应捕快仵作去查,至于旁的,铃姑娘可莫要多想,于你自己还有那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大不利的。”
沈棠宁故意落点在她与彭弋未曾出世的孩子,倘若这人还存着跟彭家交好的心思,定是会认真护着的。但现如今,铃姑娘虽抬手轻抚着拢起的小腹,动作缓慢而轻柔,眉眼间却无半点盈盈姿态。
不过一日的功夫,生了变数,便什么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