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老人家分明是全程黑着脸的。
就在沈棠宁迟疑之间,那小孩子却是已经笃定地做出了抉择。
“忙着呢,没空。”
掷地有声的几个字落下,惊得沈棠宁下意识就往边上躲了躲,依照她先前在彭家的经验来看,无端拒绝副本npc的指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那一刹那间,她当然也为这小孩的果决态度所惊,但更多的是怕。
她怕万一惹怒了那老人家,反倒牵连了更多的人。
因着这个缘故,沈棠宁才不自觉想让自己往角落里藏,一来是尽可能避开事发现场,二则是想尽办法保全自己。
事实上,临动作前沈棠宁特意还往虞景闲所在的方向扫过一眼。
见他眼底不曾有半点异样,沈棠宁才心一横径直躲了过去。
“怎么说也是在镇魔卫当值的,身手定然矫健。”沈棠宁暗暗给方才那只顾自身安全,枉顾旁人的行径找了个最好的托词。
虞景闲用不着。
远的先不论,单就是先前跟孔怀成配合着对付那野和尚时,动作就很凌厉迅捷,对付几把老骨头大抵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棠宁只顾念着虞景闲,却是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四处寻求庇护之所的时候,先前那不由分说拒绝人的小孩子却是已经脸色惨白,只一瞬的功夫,便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她便收到提醒,说只剩下十三个渡厄者。
这就死了?
沈棠宁心神恍惚,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就这个当口,却已经有村人面不改色地将那小孩子拖到了一旁的荒地上,就地掩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沈棠宁全然没有思考的机会。
事实上,不光是她,其他一众渡厄者也是如此。
任谁都不会料想到,只眨眼的功夫里,便亲眼见证了又一场死亡。
而最是让人错愕的,无非是周遭众人对此的漠然态度。就好像,倏然而至的死亡,无关风月,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罢了。
亏的是沈棠宁藏在暗处,这才不至于让人直愣愣瞧见自己的恍惚模样。
也亏的虞景闲凡当值时,总习惯性沉着一张脸,这才不至于让人读出他藏在淡然之下的骇意。
可剩下的许多人,却也总没有那般幸运,无法从这意外中抽离心神,自也不能保持淡定。
换句话说,沈棠宁以自己从未曾料想到的局面,见识到了不少同路人。
如今的他们,眼底或惊又怕,端着的无所适从。
只是,沈棠宁不知道,这些人会否也在暗自觉得庆幸。
规则里说,唯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躲过这仓皇的第一次打击,是否也就意味着,他们又多了几分胜利的可能?
至少,沈棠宁是想过的。
尽管,她还没能搞清楚,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安然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我瞧你这老头印堂发黑,恐大限将至。”
就在众人茫然无措之时,却是有人冷不丁上前一步,煞有介事地说道。
伴随着他掷地有声的说辞,沈棠宁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暗骂傻子。
尽管她还没能全然想明白,先前那个冤死的家伙到底造了什么孽,但若是往深里想,便不难意识到那个突然出声求助的老人家着实不对劲儿。
至少,比那些淡漠着跑出来收拾残局的其他村民更有价值得多。
然而,沈棠宁怎么都不会料到,明明能一眼看穿的事,却还是有人不以为意,甚至能明目张胆的出言挑衅,委实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竖子放浪!”
他话音刚落,那老爷子的脸色便又阴郁了几分,眸子里不自觉迸射出些犹如杀人般的精光。
至少,在沈棠宁看来是这样的。
“目无尊长,胡说八道,是谁教你的规矩!”
对方连声呵斥,可怜那前不久还能指着对方鼻子郑重其事分析的小傻子,早已经被这倏然紧张起来的氛围给吓坏了。
他也是刚刚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貌似前面那位,也是在被人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之后才横死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才没忍住显露出些许不安来。
但显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不守规矩的人,终究是长不大的。”
旁人只听着那老头不由得轻叹一声,不多时,本还生龙活虎的人便倏然没了声息。
跟先前那位一样,无声无息之间,便丧了命。
沈棠宁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倘若只是无意间撞见一回,她或许还能说服自己,左不过是她没什么过分的阅历,冷不丁撞上了才会不自觉往歪里想。
可一连两位,无一不是在得罪了这老头之后才出事的。
沈棠宁也是现场目击证人之一。
她既亲眼瞧见了这一切,便不可能佯装全无察觉。
“首先,不能得罪这个奇怪的老头。”沈棠宁心中暗暗有了决断。
心念一起,她甚至还趁着无人注意,抬手起了一卦。
仍旧是毫无意外的大凶。
沈棠宁顾不上旁的,只一门心思想着要保全自己,她只恨自己没有变色的本事,否则最好是能即刻跟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也好让旁人再不能一眼就瞧见她。
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沈棠宁思忖良久后,最终还是决定要活在阳光下,最好是能三天两头就在那人眼跟前晃。
一旦精神免疫了,或许就会忘记她这个外来闯入者的身份,说不定还能对她宽宥一点。
虞景闲却是全然不知沈棠宁的这点心思,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挪过脚步,打从一开始就只是远远地瞧着。
既不曾掺和其他人接连不断的惊呼,也并不意外接连听到不少斩钉截铁的规矩论。
毕竟,同样的话,虞景闲前一晚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而他虽说没有因为晚归而被惩罚,却也还是被迫将家里的一应规矩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
无他,他名义上的爹要求的。
说什么能放过他一次,但绝没有第二次例外。
虞景闲虽说也没什么怕的,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终归是允了。
那时的他,倒也不曾将规矩两个字彻底刻在脑门上。
但如今想来,终究是有些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