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还望大家小心为上。”
沈棠宁最终还是郑重地提醒了一句，毕竟他们如今身处这不知何时就会发生骤然巨变的环境中，小心行事终究是不会有错的。
哪怕只有一个人听进了她的劝说，那沈棠宁先前所言便是有价值的。
沈棠宁当然清楚，仅凭着她一个人没有办法救下所有人，可她也知道，每一个来到九厄当铺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想要好好得活着。
至少她是这样的。
哪怕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但沈棠宁还是会愿意主动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就像是她一直都喜欢自己的职业，见证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因为喜欢而成为一家人。
诚然，她或许也被迫见证了许多或许并不那么美好的瞬间，但却也正是因为有过那些不容忘却的瞬间，才让她无数次感受到值得。
故而，这一次，沈棠宁也是一样的。
“聒噪。”
“哼。”
沈棠宁离开前，听到的最后声息是众人不以为意的轻蔑声响，可她却始终不曾停下脚步，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常言道，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虽说沈棠宁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当真全然不解，还是分明蓄意装傻，但无论是何种缘故，她都已然对得起自己那点心思。
毕竟，她从未曾想过要独自一人保守着全部的秘密，且冷眼瞧着其他人莫名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
如果可以的话，沈棠宁更希望他们这些人都能活到最后那一天，都有机会看到那个绚烂且正在升起的，又一轮红日。
“有没有兴趣，跟我聊聊？”
沈棠宁才刚从众人的鄙夷声里抽离出来，却不想陈若雯倏然凑上来道。
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时，沈棠宁是拒绝的。
然而，冷静不过转瞬的功夫，她登时就换上了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浅声道，“荣幸之至。”
陈若雯闻言自是欢喜，事实上她先前还担心，要是沈棠宁始终对她抱持着警醒姿态，自己又该如何获取她的信任。
“不，是我的荣幸。”
陈若雯煞有介事地一句却全然不在沈棠宁的预设之内，以至于骤然听闻，她不自觉顿住脚步，茫茫然望过去。
可奈何，四目相对的瞬间，陈若雯竟也没想着要解释一二，反而只是自顾自的笑。
有那么一瞬间，沈棠宁心底里隐隐生出了些后怕意，可迟疑片刻，她却仍是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直到许久之后，沈棠宁才坚信，她跟陈若雯之间算得上是一见如故，可冥冥之中却也有很多推脱不掉的宿命之感。
“请。”
在自家门前站定，陈若雯突然郑重地行了一礼，沈棠宁不自觉一怔，然而很快她就释然了。
该说从初次听闻陈若雯的神算子身份时，沈棠宁便多少猜到了一些。
可彼时她们谁都没想过要径直袒露自己的底线，自是不会全放在心上。
而这一次，沈棠宁却终究是没忍住。
因为，她分明从陈若雯的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抑制的希望和激动。
那是她此前没有想到过的。
“你是不是……早就在盼着这一刻了？”沈棠宁小心翼翼问。
她字字句句仔细斟酌，生怕稍不注意就犯了陈若雯的忌讳，以至于最终连累了自己。
陈若雯当然也看穿了她这小心翼翼的阵势，却还是配合着郑重其事地点头应是，“那是自然，我有种预感，你就是我在等的人。”
这一句，陈若雯说的再笃定不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陈若雯应答沈棠宁的说辞，更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就像是为她此前长久的煎熬和等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最为真实且稳固的依靠一般释然。
“你不是应该用算的吗？”
沈棠宁仍是笑，但眉眼间显然没了最初那份紧张和不安。
“我是能算，这不假，但有些事却不能算。”
陈若雯直白干脆的回答委实有些超出了沈棠宁的预料。
“不能算的事？”
她茫茫然追问了一句，本也没指望陈若雯会有所应答，但没成想，那人竟是莞尔着道，“你若是想知道，不如拜我为师？”
一字一顿，说的再笃定不过。
尽管她言语之间分明还带了几分疑问语气，可沈棠宁一点都不怀疑，陈若雯怕是已经做出了最坚定的选择。
虽说若是答应了，自己分明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陈若雯这个老师，迄今为止都没有提出过任何过分的要求，反而是一路小心翼翼地陪着，似是怕极了她会拒绝。
“这买卖，听着就不怎么划算，我还是莫要轻易上当得好。”
陈若雯早已经见过自己更狼狈的模样，沈棠宁便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她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凝神思量片刻后，兀自摇了摇头。
沈棠宁虽端着一副不以为意的淡然姿态，可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陈若雯的情绪变化。
她不敢轻易错过分毫，毕竟唯有这转瞬间的变化，才可以让她作为参考。
这是多年浸润在形形色色的夫妻的日子里，沈棠宁总结出来的绝佳手段。
越是不敬意，就越是难掩藏。
所谓细节决定成败，说的就是这个理。
沈棠宁甚至怀疑，自己之所以会在虞景闲面前节节败退，左也不过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能掩藏好慌乱的情绪而已。
尤其是在他第一次提出，那些如今背负在自己身上的诸多荒唐姻缘。
沈棠宁仔细想过，她之所以会答应跟虞景闲合作，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洗掉自己身上的这些负累而已。
从这个层面上说，她跟虞景闲分明就是一路人。
陈若雯当然不晓得沈棠宁的这些心思，“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将来若是想学了，只管告诉我。”
听着她不无怅然的一句，沈棠宁有一瞬的恍惚。
“出了这个村，我们还会遇见吗？”沈棠宁全无思绪，但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不自觉问出了口。
而回应她的，只剩陈若雯那怅然而几近无奈的颓然神色。
她什么都没说，却好像说了许多的话，让沈棠宁直觉心里满满当当的，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