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一声共勉说得再郑重不过。
要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与旁人为敌。
相反,她分明是竭尽全力想要护着更多的人。哪怕,她明知道自己或许并没有那样的能力。
可终归是经历过一次九厄当铺的人了,沈棠宁虽从未曾直言,可到底也能从一旁众人那谨小慎微的阵势里,感受到他们对于生的渴望。
只消是能在这一应历练里保存自己,便能有机会变作那许多人奢望着的性命。
每一个人都是抱着决然的态度而来,求的不过是那微末的可能。
哪怕,沈棠宁是被迫参与其中,可只要一见到这些为了能活下去而拼尽全力的人,她就没办法佯装全无察觉。
正是因为存着这样的念头,她才会不遗余力地想要护着一个人。
哪怕,只能护下一个。
“我们凭什么信你?”
倏然得到对面毫不客气的反问时,沈棠宁也不觉得意外,却仍是笑吟吟地应声道,“只是建议而已,听不听各位自行评断便是。”
沈棠宁纵然心怀宽广,却也终究不是那会当真抛弃一切,只为旁人生死的人。
尤其,是虞景闲前脚才刚刚提点过,让她当心些。
说罢,她也懒得理会其他人到底做何想法,便径直要走。
但没成想,那些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念头,竟是突然不由分说拦在沈棠宁跟前,眸色凝重,眼神凌厉,颇有那要跟她先争论一番的阵势。
沈棠宁凝神望着眼前的一切,只无端觉得好笑。
“就算拦着我,又能说明什么呢?”
沈棠宁轻笑道,在她看来,他们这些人最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而不是像眼前这般,草木皆兵。
“能说明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领头那人将沈棠宁的淡笑视为挑衅,“你不是说要让我们尽可能守规矩吗?”
倏然被反问的时候,沈棠宁到底是不自觉微微抬了抬眼皮,守规矩这个词可是虞景闲三令五申重复过许多次的。
至于那陈若雯,虽未必直截了当的提醒过,却也终归迂回着将沈棠宁带到了那正确而安全的路上。
对上他们轻蔑的眼神时,沈棠宁心底里没由来咯噔一下。
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不由得闪现过种种念想。
下一秒,她甚至顾不得虞景闲的叮嘱,当先一步,厉声道,“别胡来。”
说这话时,沈棠宁一改先前的沉静模样,语调里更是藏不住的急切,显然是怕极了眼前这几个尚未经受过毒打的新人们,稍不注意就落进了命运的圈套,乃至于为此交付了性命。
事实上,沈棠宁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有人在自己跟前无端丧命。
一如从前,她总是不希望承接办理离婚业务一样。
爱与性命,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两样东西,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任何人轻易割舍。
更不消说,现如今这些人的质疑更是来的仓促且不可置信。
从他们轻蔑的眼神里,沈棠宁并不难领受到,一切缘起于对自己的轻视或质疑。
沈棠宁心下生急,她只恨不能径直给出个不容置喙的例子。
毕竟,倘若非要以无可撼动的真实才能洗脱他们对自己的嫌疑,便无疑意味着,会有一个人不得已做出牺牲。
可无论是沈棠宁,亦或者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谁都承受不起。
“哼,我们可不像你。”
“就是,我们不怕!”
眼前众人全然无视了沈棠宁的提议,反而还面露轻蔑地道,“我们就是想要证明,你说的不对!”
掷地有声的一句落下,沈棠宁突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尤其,她明晃晃能够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恶意。
可哪怕是到了此时,沈棠宁却也未曾将虞景闲的话作为至理名言。
毕竟,沈棠宁还存了心思,想要跟这些人争辩一二。
“你们疯了吗?”
沈棠宁沉着脸问,“非要主动挑衅的话,是会死的!”
沈棠宁特意将一个死字咬得极重,为的是好让这些人从非要论个对错的歪心思里抽离出来。
毕竟,于他们而言,唯有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事,这一点从不曾有变。
可这到底只是沈棠宁一厢情愿的想法。
眼前聚众凑在一起的这些人,前脚才刚得到了有关要提防她的消息,纵是沈棠宁说的再笃定不过,却也终究没有办法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说服众人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
连沈棠宁自己都没有把握的事,更遑论旁人。
“呵,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无力挣扎?”
有人突然冷笑着反问,沈棠宁闻言愣住。
她心说就算是即刻召集所有的渡厄者来此,一旦坏了规矩,终也不过徒劳。
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无人敢留你到五更。
只消是主动跟九厄当铺做了交易的,便无一例外都得遵守这个规矩。
可沈棠宁知道,如今就是自己一板一眼地分析局势,也无人肯听。
她选择了沉默。
如果不是被人拦着,沈棠宁甚至一秒钟都懒得多待。
而眼前人瞧着沈棠宁这副模样,却是不由得一喜,不多时便有人主动挑衅,不由分说踢坏了路边一家铺子的门脸,还在掌柜的提出要求赔偿时,摆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冷淡姿态。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前一秒那渡厄者还满脸嚣张,傲视眼前种种,但下一秒却倏然没了声息。
只在眨眼之间,便没了性命。
前后不到五秒的光景,他就被一众顶着淡然面色的村民,径直丢到了一旁的荒山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原本已经做好了随时接应准备的一众同伙,从不曾料到真正摆在他们跟前的,竟是这般猝不及防的阵势。
好半晌,沈棠宁扫视周围,对上的不过都是一双双错愕的眼神。
她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不无怅然地问,“现在,你们还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吗?”
沈棠宁没有得到答案。
不论她是危言耸听,亦或者是虚张声势,那一刹那间,不少人都已经被眼前情势激得乱了心神。
空有一身反骨,可到底是还无法和命运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