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和来了,他带着自己盼望已久的东西来了!
那一刻,洛诗予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无处不在叫嚣着想要即刻将其死死地握在掌心里。
可她到底不能那么做,反而还得兀自压抑着心底的急切,强自将所有人毫不客气地驱赶出去。
所幸,这一屋子的人,除赵安和以外,从无人胆敢拒绝她的命令,更何况不久之前他们才刚被她阴晴不定的模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现如今冷不丁听到了这一句,无疑是大赦。
几人忙不迭仓皇离开,明明心中已是急切,可偏生还要尽可能端着一副稳重自持的模样,这才不至于失了洛妃娘娘的脸面。
赵安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个字。
及至周围再无旁人,他才总算没再等着洛诗予开口,而是径直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将那一小瓷瓶呈了上去。
“属下来迟,还请娘娘恕罪。”
尽管洛妃还未曾发难,可赵安和一字一顿之间,却是兀自将满腔歉意摆在了明面上。
这是赵安和一贯以来的手段,无论遇到多大的麻烦,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俯首认错,以最大的诚意面对所有人,所求不过是一点戴罪立功的机会而已。
赵安和始终相信,只要他还能活着,就永远有翻盘的机会。
活着,是他对自己的唯一要求。
洛诗予却是根本就懒得理会,拿到小瓷瓶的那一刻,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嗅了嗅,瞧着她这般模样,赵安和只觉无语。
东虞卫的人,但凡是进九厄当铺取血,哪一次不是密不透风的?
毕竟是要送进宫里来的东西,在递送到专人手里之前,要接连过好些关口,哪怕是赵安和也不敢保证不会出半点岔子。
故而,一直以来,他没少带着人研究些不能让其他人觉察出异样的法子来。
其中最紧要的,便是隔绝味道。
突兀的血腥味一起,赵安和委实无法想象这深宫之中的人会作何想法。
但彼时的洛诗予显然是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甚至懒得追究赵安和迟滞不前的动作,以至于害得她等了这么久。
眼下,什么都不比她尽快消除掉脸上的皱纹来得重要。
“嘘。”
她反手做嘘声状,赵安和见了,忙不迭颔首算是应对。
他落在洛诗予身后不过五步的距离,眼见着她近乎虔诚地将那瓷瓶里的东西倒出来,只拿瞬息的功夫里,他仿佛便又瞧见了那幽暗之地血流成河的模样。
那是一处旧地,曾有无数妄图在九厄当铺换取性命的人折戟,而那里,恰好也是东虞卫密切看守之所在。
每月里,只有零星几人才有资格去。
赵安和是却是个例外,毕竟是虞景烁亲自安排的人。
只可惜,东虞国的帝王从来都不知道,他身边的人如今做得全是些阳奉阴违的事。
就在赵安和不自觉感到嫌恶的当口,洛诗予却是已经将手掌浸入了盆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鲜艳的血色融入她的血肉里,变得澄净透明时,她才又一次转身问,“本宫还有皱纹吗?”
赵安和是第一次被问,这全无预兆的问话,让他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所幸的是,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神色,郑重念叨了一声,“微臣僭越。”
末了,才一本正经地凝视着洛诗予那张玲珑剔透的娇嫩脸庞,好半晌才摇摇头,“没有。”
事实上,赵安和说得并不比其他人笃定,相反甚至还因为无有预料而多少有些惶恐,可偏生洛诗予就是很受用。
或许因为她一早就清楚,只要赵安和拿来了她想要的东西,此前让她无意识间破防的一切就将彻底化为乌有。
不自觉带上了这个念头后,大抵无论听到的是些什么样的说辞,洛妃娘娘都未必会往心里去。
赵安和并非不知其中缘故,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亲眼瞧见,多少有些应接不暇。
好在,洛诗予并未过多为难。
她兀自沉浸在美色里,赵安和自觉无趣,便即刻告辞离开。
与此同时,虞景闲也查到消息,发现赵安和跟九厄当铺有些牵连。
“吩咐下去,但凡遇上东虞卫,权当没看见。”
虞景闲倏然一句,委实让底下人茫然得很,可再往细里想,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此前冷不丁撞上了东虞卫的人,委实让他们好一顿纠结,最后也是虞景闲亲自做主定下的放人。
“东虞卫的确磨人了些,可就怕是我们一心想要避开,对方却一门心思往我们枪口上撞啊……”曹子轩对虞景闲的决意从无异议,可他总也不自觉忧心忡忡。
得亏虞景闲不曾冷不丁追问个所以然,否则曹子轩也未必能说得上来。
他只是心底里始终隐隐有几分不安罢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虞景闲的忧虑半点不比他少。
“沈棠宁!”
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喊时,正伏在桌上借假寐的由头默念口诀的时候,委实被这冷不丁声响吓了一大跳。
等回过神来,倏然瞧见虞景闲的时候,她到底也有些恍惚。
“你怎么……”
“做好准备。”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只一瞬的光景,沈棠宁眼睛里的错愕骤然消失。
她早该想到的,虞景闲找她从来都只为一件事。
“好。”
沈棠宁淡声应下,尽管他们不曾说破,可一旁的沈母却还是即刻领会了那不可为外人道的心思。
“虞大人,棠宁这丫头自小被我宠惯了,任性又莽撞,还得劳烦您多多照应着。”她兀自起身,不无恳切地为沈棠宁说好话,图的不过是他能多关照自家女儿一二。
“夫人言重了。”
虞景闲淡然应了,偏头再去看沈棠宁的时候,却见那丫头分明是一副不曾在意的模样,正不知小声嘀咕着什么。
大抵是她如此这般已经有些光景了,沈母对此赫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何况彼时的她心知自己不可能替沈棠宁做主拒绝,只一门心思替她求个平安,至于旁的,倒也的确是无从顾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