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百姓簇拥着那白鹤仙人，这样的场面沈棠宁并不意外。
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会不自觉就往那人所在的方向而去，无非是她无时无刻不再仔细叮嘱自己要不忘初心。
沈棠宁和虞景闲的初心，便是从这座几近废弃的城池离开，回到本该属于他们的地方去。
所以，沈棠宁有意识地告诉自己，不可随波逐流，她甚至还特意降低了敬拜供奉的频率。
除却昨日刚拿到山神象的那一刻，沈棠宁和其他人一样，不自觉望过去，依着白鹤仙人的叮嘱，仔细而虔诚的敬拜过，避过了旁人，她甚至连看都没看。
毕竟，识海深处那一缕无从轻视的黑，时刻存在。
每一次，当沈棠宁不自觉想要凝神做些什么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便回想起来，那在骤然间就出现在她识海里的东西。
诚然，沈棠宁因此而有了更为强健的身体，但心底里的不安却是始终都不曾减缓。
故此，她小心翼翼的，守护着自己和虞景闲的秘密，不肯轻易被其他人发现。
“诸位，你们可有想过离开此地？”
就在沈棠宁胆战心惊的时候，却冷不丁听到那白鹤仙人高声道。
话音落下的刹那，有人狐疑，有人不知所措，但更多的人是毫不犹豫地应许，“请仙人指点。”
从接受符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无数人将这位不知从何处来白鹤仙人视为唯一的救星。事实上，他也的确拉着许多人完成了大家所奢求的安稳。
“贫道昨日观天象，瞧着似有凶相。”
白鹤仙人意味深长的一句，顿时让围在跟前的一众人马心底一颤。
凶相？
是否又会危及他们的生死？
如今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每个人心底里存着太多的疑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敢问仙人，我们当如何是好？”
虽说前头已经问过一次，可到底是没有得到白鹤仙人的回答，所幸的是，一众城民却是也不气馁，见有人开了先河，便即刻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尽管说辞不同，可那意思却是万变不离其宗，无一不是请这无所不能的仙人替他们指点迷津。
“贫道只问一句，这城大家要是不要？”
被众人围了个层层叠叠，白鹤仙人好容易才总算有机会开口。
不多时，便得到了众口一词的肯定答复。
“要。”
“必须要！”
“这是我们的根。”
每一句坚定的答案底下，藏着的是他们的不甘，纵然是冷不防遭遇了一场大变，可但凡能守着故土，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无可否认的是，此前大家全无指引，甚至不知可否活到明日，倒也的确有不少人存了想要离开的心思，但现如今显然都不一样了。
“既是想要守护故土，便不若勇敢面对！”
白鹤仙人这一句笃定而坚决，可一时间众人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请仙人明示！”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沈棠宁听着领头那位又一次恭敬非常地寻求白鹤仙人的指引，暗自咋舌。
那一刻，她的心已是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虞景闲曾提过，因城中瘟疫肆虐，外头正在安排封城。如此安排自然是对他们大不利，可沈棠宁也知道，这不过是无奈之举。
疫病最是无情，若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办法抑制住，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倘若易地而处，沈棠宁恐怕也想不出比封城更好的选择。
可听着这白鹤仙人的意思，显然是不愿意。
只是，一旦眼看着一众百姓跟官兵们为难，不知会是怎样混乱的局面。
沈棠宁不敢想，可又不得不想。
大抵是因为心里藏着事，沈棠宁终究是没能在外逗留太久，她急匆匆赶了回去，为的是与虞景闲商议。
可奈何，到头来却也没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这可如何是好！”
沈棠宁兀自伏在桌案上，眉眼间尽是怅然。
“守城的可都是精兵强将，连你都不敢贸然对付，换作外头那些百姓们，恐怕都是有去无回……”
沈棠宁活了两辈子，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战乱，可单就是那些她只能从历史或者诸多影像，新闻里得来的消息，就足以让她骇然，更不消说还可能亲自经历。
故此，只是简单想想，就让她不由得头皮发麻。
“见机行事吧。”
这便是虞景闲最后的答复。
沈棠宁听完，到底是没忍住，不由长叹一声，可她也明白，虞景闲如今的小心谨慎到底是没错的。
纵使他们都认为那白鹤仙人很可能居心不良，可终究是没有证据，更不可能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说服那一众亲自领教过那道士本事的百姓。
所谓三人成众，在笼络人心这一点上，他们二人显然没有与之抗衡的可能，除了走一步看一步，的确也没有其他办法。
“但愿不会有大麻烦吧。”
沈棠宁仍是不自觉对一切抱持着希望，哪怕微茫，可终究是好过彻底崩盘。
只可惜，她到底是失算了。
入了夜，本该重新归于寂静的城市，终究是没有安宁。
倏然而起的混乱步调，让沈棠宁不由得心底一寒，下一秒她已经被虞景闲一把拽着，以最快的速度混入了的队伍里面。
“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咱们就能护着自己的家。”
“那些天杀的官，刚开始不知道救人，如今还妄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儿，做梦。”
“我老汉就算是死了，也一定不让任何人在我们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沈棠宁脚下步履不停，可冷不防听着百姓愤愤然的怒骂，却多少有些惊慌无措。
好在，每一次她心生迟疑的时候，虞景闲都会先一步死死地拉着她，不肯放松。
沈棠宁就是被他这样，强行拖到了官民对峙之地。
他们到的时候，双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最是让沈棠宁意外的事，全无经验的百姓，竟也能跟训练有素的官兵们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还能压对方一头。
“难怪……”
兀自失神的时候，她听见身边的虞景闲如此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