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虞景闲和沈棠宁眼神有些迷离,只一眼便让那店小二又忙不迭解释,“这山神象是咱们大家人手一份敬拜过的,很灵的。”
他将每一个字都说得笃定非常,似是想要借此来说服眼前这两个略显茫然和错愕的人相信,可事实上,虞景闲和沈棠宁的迟疑,或者说那片刻的迟滞,只是因为心中不安。
沈棠宁是生怕他们离开的那个地方,转头也成了如今这样。
而虞景闲的忧虑,显然更甚一些。
“多谢,麻烦快些上菜吧。”
虞景闲适时开口,这才免了三人面面相觑的无奈。
沈棠宁也登时收敛了心神,虽说他们一路都不曾有过丝毫遮掩,可到底是没有公开过他们手里也有山神象的事情。
要知道,沈棠宁之所以会忙不迭想要拉着虞景闲离开,也无非是生怕不得已暴露了什么。
可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挣扎了一路,到头来摆在他们眼前的,竟依旧还是这不容挣脱的宿命。
那一刻,沈棠宁虽是强自稳住心绪,可到底是没有如虞景闲那样淡然,她显然是没有办法做到云淡风轻的提醒小二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的。
换做是她,大抵是恨不能即刻拔腿就跑。
但虞景闲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安排一切,沈棠宁怔怔地瞧着,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和镇魔卫副指挥使的差距。
哪怕面对的是同一件事,他们的格局完全不一样。
也是直到这一刻,沈棠宁才突然意识到,虞景闲那天一本正经地告诉她,镇魔卫行事讲求证据,大抵是非常认真的。
老话常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与虞景闲此番,不就正是深入其中,妄图找到那白鹤仙人的秘密吗?
如此想着,沈棠宁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可偏生坐在她对面的虞景闲,正凝视着外头,神色略沉重。
沈棠宁好几次想要出声询问,可纠结了好一阵子,终究还是无奈作罢。
此时的虞景闲眉头紧蹙,似是深有所扰,沈棠宁委实不知,她若是贸然开口,于他是不是好事。
就连店小二上菜的时候,沈棠宁都有意识地提醒他放低声响,不愿惊动了他。
所幸的是,虞景闲倒是很快收敛了心神,以极快的速度和她饱餐了一顿。没等沈棠宁反应过来,便听他沉声叮嘱,“你只管在房间里待着,我去外头走走。”
“好。”
沈棠宁没有半点迟疑,她即刻应承了下来。
尽管总也是会不自觉担心虞景闲独自一人走在街头的时候,会被冷不丁发现其从未曾敬拜过山神的事,可沈棠宁却也只能兀自将全部的不安压下。
她必须相信虞景闲。
这是作为队友必然要有的信任与支持。
更重要的是,沈棠宁相信虞景闲做出这样的安排,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而她所需要做的,不过服从而已。
他们一起携手经历了这么多,沈棠宁当然不会以为,虞景闲会将她当做那时刻都要小心谨慎照应着的同行者。
事实上,虞景闲也的确没有这样的心思。
他不让沈棠宁跟着,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她的安全。
而是,这座城里所遇见的一切,总是会让虞景闲冷不丁想到好些旁的事情。
所有的事,他都必须要亲自去验证过才好。
显然,那不适合让沈棠宁跟着。
“小心点。”
沈棠宁柔声叮嘱时,虞景闲已掠过了她,可骤然听到声响,终究还是不自觉停了下来,回眸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纵然如此,沈棠宁却始终坚信,他已经听见了,也记到了心里去。
虞景闲此番游走,用的还是前来投奔生活的由头。
以想要租一个小院落为明名,他穿行在街头巷尾,冷不防跟身边的人打听一二。
既问生计,也问前途。
令他欣喜的是,这城中的百姓倒是淳朴,从来都没有因为他是个外来客而有所隐瞒。
正相反,他们还会热情地欢迎他长住于此。
“小兄弟,咱们这儿旁的不敢说,但过日子绝对是舒心自在的。”
“这世间纵有诸多纷扰,可只要你一心向道,却总也能坚定不移。”
听着一旁众人不无笃定的说辞,虞景闲面上满是惊喜。
他下意识的反应自是让一众百姓欢喜地很,显然,这是听进去了。
“我初来此地,委实还有许多不知情的,往后还要仰赖大家伙多多照拂。”
虞景闲也没让他们失望,即刻拱手行礼先一步谢过。
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的百姓们当即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人想给虞景闲找地方,有人试图帮他介绍姻缘,一时好不忙碌。
虞景闲到底是做惯了那一应与人打交道的事,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等再回到客栈,他已然选好了驻地,只等着明日天一亮就带着沈棠宁即刻搬过去。
如此效率显然不在沈棠宁的预料之内,以至于骤然听闻,她不由得心底一滞,面露惊疑。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棠宁大抵是被吓到了,一时间甚至顾不得告诉他自己方才的意外发现。
“百姓介绍的,我去看过了,位置不错。”
虞景闲淡淡应道,径直隐去了其他更多的消息。
“那挺好的,总好过长期住在客栈。”沈棠宁暗一思忖,心底有了盘算。
若然不是虞景闲动作太快,沈棠宁大抵也会找机会将此事提上日程,可如今看来,她显然是再没机会了。
“对了,我刚刚卜了一卦。”
两人对视一眼,兀自沉静了好一会儿,沈棠宁这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虞景闲没有贸然应声,只等着她继续。
沈棠宁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迟疑着道,“其实我有点不确定,这结果究竟是好是坏。”
“但说无妨。”
瞧着沈棠宁那一副胆怯模样,虞景闲总算开口,给了她一记定心丸。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自从开始敬拜山神,我识海里便多了一抹黑。”
虞景闲颔首,“有印象。”
“如今,它愈发深邃了,带着点诡异的红。”沈棠宁压低了声音,似是怕极了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