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妃娘娘神色不善,可赵安和知道自己无处可躲。
单是被虞景闲和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算计了一通,就着实让她气愤,更不消说调动了东虞国最为精锐的人马,却取不到那沈棠宁的性命。
非但是继续任由其成为眼中钉肉中刺,还惊动了虞景烁。
别说洛诗予了,纵是赵安和冷不丁回想起来,也不自觉感到头皮发麻。
既是心中不快,便必然要让这人寻个可以发泄的由头,若是是不然,到头来麻烦的依旧是他。
赵安和心中了然,不过是早晚而已,于他而言,倒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
“娘娘,咱们只是稍作收敛,等这一阵风头过了,再想办法便是。”
当着洛诗予的面,赵安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要她即刻收手这样的话来,此前单是因为镇魔卫坏了事,她就差点把整个内殿都给掀了,他无法想象,一旦让帝王顺藤摸瓜找出了更多的线索,他们几个当如何自处。
赵安和没有答案。
此时的他唯一确信的是,无论如何都要紧紧跟在洛诗予身边,不好轻易动摇。
至少,在洛妃娘娘跟前时,不可显露出哪怕分毫。
“重头再来,你说的轻巧!”
洛诗予恶狠狠的剜了人一眼,她不是不知道,赵安和所言无疑是他们现如今唯一的选择,可她就是没办法坦然咽下这口气。
她是洛诗予。
是哪怕居于深宫之中,也会让周遭众人不由胆寒的女人,究其根由,不过是因为她拥有虞景烁从不曾动摇过的垂帘。
可若是没了这份倚仗呢?
洛诗予不是没想过,但现如今显然不是翻脸不认的好时机。
换言之,她不得不忍。
“罢了,你且先盯着动向,若有异动,第一时间来报。”
隔了许久,洛诗予总算长舒了一口气,淡淡叮嘱了一句,赵安和闻言忙不迭应下,不一会儿便径直退下,不在她跟前继续碍眼。
一场闹剧终散场,沈棠宁收敛了心思,凝神为户部侍郎家的小女择婿。稍腾出些功夫来,她也不急着继续探究那倏然消散不见的印记,转而又一次思量起了此前在九厄当铺得到的无字书。
在第三次踏进九厄当铺之前,沈棠宁原本是一门心思的沉浸其中,可大抵是因为在副本中受到的惊吓委实超出了她的预料,以至于直到经历了刺杀,她才总算慢慢沉静下来。
如今又一次拿起这本无字书,她反而有些胆颤,有那么一瞬间迟疑着不敢继续。
可再转念一想,陈若雯教给她的口诀,唯有配合这一样,才能拥有最大的成效。
既如此,她便也就没了举棋不定的心思。
九厄当铺诚然是个让人无法抓得住摸得透的麻烦,可陈若雯却是沈棠宁自己交心换来朋友。
哪怕是时隔多日,重新回想起她们当初的种种经历,她也半点不后悔曾经的选择。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沈棠宁下意识间低喃了一声,没成想,这骤然间听着全无厘头的一句却是被沈母撞了个正着。
“他是谁?”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大抵是因为沈母一字一顿说得再笃定不过,以至于沈棠宁闻言不自觉望过去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挂着些许恍惚和不解。
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既不用陪着虞景闲在九厄当铺的副本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又刚得了当今陛下的口谕,暂无性命之忧。
在沈棠宁看来,往后一段时日,大抵是她绝无仅有的安生日子才对。
可偏偏,当她凝神看向沈母的时候,总也免不了从对方那不安的眼神里,读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娘,您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好半晌,沈棠宁才终于鼓足勇气追问了一句。
事实上,早在她开口以前,脑子里已然将所有好的坏的各种由头都径直过了一遍。
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哪怕有东虞国皇帝做背书,她也依旧斗不过如今始终藏在宫里的那一位。
或许,是对方暂时不敢明目张胆与自己为难,才转而开始给沈母下绊子?
这个念头倏然闪进沈棠宁脑海里时,就让她不自觉一个激灵。
那可是连虞景闲都不敢贸然对付的人,沈棠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又如何能斗得过?
可纵然心底直打鼓,沈棠宁却还是得端着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反问跟前的人,不愿轻易吐露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安。
“我能遇上什么事啊?”
许是听出了沈棠宁话里话外的着急,沈母没好气的白了人一眼,“麻烦的是你呀。”
她特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但沈棠宁兀自思忖了好一会儿,却依旧没察觉到分毫。
“我?”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恍惚着反问,“娘,您莫不是糊涂了,女儿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嘛?”
顿了顿,沈棠宁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我最近也没遇上什么麻烦呀。”
“我看你就是疯了。”
沈棠宁越是不以为意,沈母就越是着急,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后者先一步败下阵来。
“户部侍郎家的婚事,你不是应承下来了吗?这就是最大的麻烦!”
倏然听着沈母言之凿凿的一句,沈棠宁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我大概没有拒绝的理由。”
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沈棠宁才兀自长叹一声,“娘,咱们就是做这营生的,既没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又是一介草民,又如何与那生来就有两个口的人斗?”
一字一句,无一可让人反驳。
沈母当然也知道沈棠宁所言句句在理,但就是不安。
“既知此事艰巨,你怎么还能这样沉得住气?”
“我也担心啊,可无谓的担心,只会让自己越发焦虑,反而不能成事,这还是娘您教我的道理。”
沈棠宁终于笑了,冷不丁的,愈发让沈母胆寒。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分明说不下去了。
无他,只因沈棠宁说的一点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