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婢女,沈棠宁没有资格说不。
她本是在兰婕妤宫里的,可上头一句话,就将她调进了梅妃宫里。
“梅妃娘娘如今是双身子,尔等务必仔细照应,不得有差!”
调拨过去的第一天,听掌事嬷嬷如此吩咐的时候,沈棠宁就忍不住嘀咕,皇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居然敢让这后宫的人,紧跟着就怀孕。
诚然,她只看过些许段子,可只在这宫里挣扎了几日,便不难真切地感受到,但凡是这深宫里的人,任谁都不可能轻易接受被其他人骑在头上,尤其是女人。
皇家子嗣是她们最高的倚仗。
连她一个虾兵蟹将都能想明白的事,皇帝不可能没有察觉。
骤然间,沈棠宁脑海里冷不丁闪过一个念头。
她怀疑,这一切分明是那位帝王故意为之。
朝臣们求的或许是开枝散叶不假,可见识过了太多蝇营狗苟的人,却总有办法让人勾心斗角,争执不休,甚至是自相残杀。
想到这儿,沈棠宁心底不由一阵恶寒,连带着脊背发凉,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神来。
可奈何,她如此出神,便又免不了被训诫。
“沈棠宁!”
前头那人倏而一声厉喝,沈棠宁自是下意识吃了一惊,尽管是忙不迭以最快的状态回过神来,可也没能避开一阵奚落。
“你从往如何,我不追究,可若是在伺候梅妃娘娘的时候,心神恍惚,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对方一字一顿,说得再笃定不过。加之凌厉的眸光始终直勾勾盯着沈棠宁瞧,其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那一刹那间,几乎无人胆敢回神去看她。
其余一众奴才,非是不好奇沈棠宁究竟有如何倚仗,竟敢开小差。可到底也不敢顶着这近乎于要将人凌迟的狠厉眼神顶风作案。
他们一个个,只敢下意识耷拉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贸然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成了下一个倒霉蛋。
“是,奴婢记住了。”
和其他人的胆颤心惊不同,沈棠宁却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
方才她的确是失神了片刻,可到底是不曾将掌事嬷嬷的吩咐束之高阁。
相反,她全都听进去了。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这一出,沈棠宁也未必不以为意。
她若是想要探听消息,便终归是要往前走的。
梅妃比之兰婕妤,可不光只是位份上的差别。
在沈棠宁看来,若然她能将新主子伺候好,未必不能得偿所愿。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
沈棠宁不偏不倚的应对,落在那掌事嬷嬷的眼里,与挑衅并无不同。
换作旁人,此时怕是已经不自觉跪在地上求饶示弱,但偏偏这沈棠宁骨头硬,生生敢于直面她的教训。
“今日便由沈棠宁伺候娘娘。”
斩钉截铁的一句落下,包括沈棠宁在内的所有人,几乎认定此番不过是那掌事嬷嬷有意安排,为的不过是挫一挫沈棠宁的锐气。
许是所有人都几乎默认沈棠宁往后的日子注定水深火热,一时间自是无人敢凑上去与她说话。
沈棠宁感受到了周遭众人的异样目光,可她只觉无奈。
虽说她从不掩藏自己特立独行的心性,但到底也没有想要成为众矢之的。
可如今再想后悔,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
命令既下,沈棠宁没有反悔的机会,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要竭尽一切,做到最好,让那一应原本准备在暗地里看好戏的家伙们,好好瞧瞧她的实力。
至于旁的,却是已经什么都顾及不上了。
“早知道,应该先了解一下梅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小心翼翼往内殿走的时候,沈棠宁心底倒也不自觉泛着嘀咕。
不论是前世或者今生,她自诩从不做无准备之事,但偏生自打跟这九厄当铺有了牵连,便总也有剪不断的麻烦。更要命的是,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在骤然间发生的,并不可能给人以反应的时间。
所幸的是,经历过几遭后,沈棠宁到底是有些习惯了。
然而,近身伺候梅妃却比她想象中还要艰难地多。
前一世,沈棠宁就没少听说过怀孕的女人总会比过往难伺候许多,这中间有激素和情绪的多重作用,旁人只能小心谨慎,不可冲撞。
但沈棠宁毕竟是没有亲身经历过。
故此,当梅妃第一次抱怨膳食过分清淡的时候,沈棠宁特意问了她的喜好,有意往酸里整。但架不住好容易才又做了安排,等送到手边的时候,主子却又一次冷了脸。
“那么烫,你叫本宫如何入口?”
掷地有声的一句落下,沈棠宁便只能乖巧地跪在一旁,不住地喊着求饶,纵使她一点也没认为自己做错了。
但,这从来都是宫中生活必不可少的部分。
她不得不做。
“恕罪?本宫和腹中孩儿若有半分差池,你意如何?”
梅妃显然没准备就此打住,而是咄咄逼人,追问个不停。
而沈棠宁能做的,便是不时喊着惶恐,再忙不迭想出些新的应对方案来。
立刻过凉,或是说服上头这位先吃点旁的,尤其是不可再生郁结。
特别是不能因为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动了胎气,不值当的。
也不知是沈棠宁的低眉信手起了效果,还是她有意无意的提点被听了去,梅妃发泄过几回之后,到底是收了势。
“你去外头跪着,莫在本宫跟前碍眼。”
沈棠宁被冷冷的一句话打发出去,自是不敢有半点怨言。能从梅妃跟前消失,也算是她幸运地捡回了小命一条,哪怕只是暂时的。
这日下值的时候,沈棠宁只觉自己无端脱了一层皮,整个人怎一个颓然了得。
她原想不问世事,兀自睡个昏天暗地,也好养足了精神,留待日后再战。却不料无意间撞见几个小丫鬟咬耳朵,说什么梅妃才是太子的生母,只因她出身委实卑贱。
倏然一句,便让沈棠宁来了精神。
再往下听,就愈发觉得匪夷所思。
可纵然惊骇,沈棠宁却还是赶忙溜了出去,将这一应新发现告诉虞景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