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是太子生母,原本出身青楼,被相爷认做义妹,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明明已经兀自消化了好一阵子,但显然,沈棠宁当着虞景闲的面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底里却还是不自觉震颤。
不为别的,只因她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如今世人都知道,太子是皇后娘娘嫡出的继承人,但按着方才她无意间听见的说辞来看,这分明是一份皇家秘辛,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其他人知晓的才是。
虽说宫中人多眼杂,免不了会泄露一二,只是沈棠宁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在此时被曝光。
到底是谁在幕后推动这一切?
她之所以急急忙忙来寻虞景闲,无非是觉得这或许会是一条线索。
可没成想,虞景闲听完却是又一次一言不发。
自打他们进宫当值,这《糠谷》的副本启动的那一刻起,沈棠宁便时不常就会瞧见虞景闲这兀自失神的模样。她私心里以为,这人大抵是兀自推断出了什么,只是始终都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来佐,才始终不敢对自己如实相告。
有好几次,沈棠宁甚至想要开门见山的告诉他,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自己都可以陪着一起承担。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自觉陷入迟疑。
她和虞景闲,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从来是休憩与共的。
虞大人之所以有此迟疑,大抵是还在盘算些旁的什么。
既是如此,她便也只能尽力做好辅助工作,有前头的几次合作打底,虞景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茫茫然走到最后。
如果,他们可以顺利抓出鬼的话。
“你且顾好自身,这几日尽量避免和梅妃撞上,避得越远越好。”
冷不丁的,虞景闲开了口。
此番他虽是有意识地换了一种说辞,但在沈棠宁听来,却照例是让她尽可能避开这个大麻烦。
“就算我想在梅妃跟前,怕是都不容易。”
沈棠宁不无怅然地摇了摇头,赶在虞景闲追问情由之前,将她被调过去时跟掌事嬷嬷的一番冲突,以及百日里的遭遇简单过了一轮。
虞景闲听完,眉头无疑皱得更深了些。
“如此看来,你怕是未必能躲得开。”
那掌事嬷嬷的用意再是鲜明不过,无非就是盼着沈棠宁触怒了主子,为此领一顿责罚,好让自己此前当众丢的颜面被原原本本的拾回来。
沈棠宁当然也没错,可毕竟是才被梅妃折腾过一阵,万一后头真遇上了什么麻烦,想要洗脱嫌疑却也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
这样想着,虞景闲便愈发犯了难。
奈何,沈棠宁却是半点不知情。
瞧着这人如此模样,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虞景闲原本并不准备对她直言,但现如今情势却多少有些失控,为了能保沈棠宁无虞,他也只能透露。
“梅妃十之八九活不长了。”
虞景闲虽没有将话咬死,但那十不存一的希望,任谁听了都觉渺茫。
“你的意思是……”
沈棠宁听懂了,可她不敢往深里想。
事实上,虞景闲也没准备过多解释,在这深宫之中,太多的事都只能是点到即止。
若是说得太过明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你且找机会避开吧,大抵就是这几日了。”
这便是那一日虞景闲最后的叮嘱,沈棠宁恍惚着回到休息处,辗转许久都未能入眠,生生把自己熬病了。
次日醒来,体味着许久都不曾感受过的头重脚轻的滋味,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依着虞景闲的意见,这病来得正是时候,但其中困乏和不适,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昨晚她来回往复思量过许多办法,但却从来没有一次料到过会是如今这般。
冷不丁的,沈棠宁委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她这病到底是来得急,加上梅妃娘娘如今本也是有孕在身,无论换做任何人都不敢贸然托大。
故而也就顺势免了沈棠宁近前伺候的差事。
如此,也算是阴错阳差。
沈棠宁无法外出,但到底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打探外间的消息。
她原以为虞景闲的猜测得过些时日,但不成想,就在她称病不出的那日清早,便出了事。
据悉,是有丫鬟替的梅妃娘娘整理床榻的时候,无意间瞧见了一个刻着陛下生辰八字的巫蛊小人,其上已经密密麻麻扎着好些银针。
皇帝闻讯而来,不过瞬息的功夫便即刻下令将梅妃打入天牢,严加审讯。
连带着一力扶持着梅妃起势的相府也因此受了牵连,不单单是被请去讯问了好几日,此前颇受皇帝信任的系列官员,也难逃一劫。
一时间,人心惶惶。
尤其是后宫一众人马,他们本也还没能从兰婕妤的意外中抽离出来,如今又眼见着梅妃被卷入历朝历代都不得善终的巫蛊案里,哪里还能沉静下来。
但遗憾的是,沈棠宁等一众奴才本也就是最低贱的那一类,分明无法和至高无上者抗衡,他们能做的,便也只是隐忍。
愈加小心谨慎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至于旁的,自是不敢奢望。
沈棠宁原本也想隐匿在无人处,她希望能跳出局外,仔细审视当前的情势,但遗憾的是,她没能有这个机会。
说不清到底是何缘故,中宫传旨,命她前去讯问梅妃。
倏然接到消息,沈棠宁毫无例外地表现出了茫然无措。
事实上,跟在她身边的一应人马,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任务缘何会落在她的头上。
偏生当事人眼底的狐疑丝毫不比他们少,便也让人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沈棠宁私心里是有所猜想的,这大抵是那九厄当铺的既定安排。
无论是谁无意间占了这丫鬟的身份,便都无法避开这样的要求。
沈棠宁兀自收敛起满心的疑惑,只端着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天牢里。
她几乎是硬着头皮进去的,每走一步都不得不暗自为自己打气,才能有勇气不让自己立刻仓皇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