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提交了梅妃的供词,不多时,圣意下,三日后押其午门斩首。
而沈棠宁因讯问有功,被皇帝下旨封赏。
消息一出,沈棠宁当即便惊了。
她不是为自己的荣耀,而是为虞景闲猜测的一点不差,也为梅妃的悲惨境遇。
沈棠宁从前见过了太多的人,自是最能明白梅妃当年一眼心动,而后豁出一切只想要一份安定的坚决。她也丝毫都不怀疑,梅妃将过往全数说与自己听的时候,从未曾有过哪怕半点隐藏。
但那时候,沈棠宁虽未承诺过,可总也是一步步劝着,希望能推着她往前走。
无可否认,梅妃显然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愿意对自己如实相告。
哪怕是那些她从未曾对任何人提及的发现。
入宫多年,梅妃始终都是后宫众人最大的敌人,但无论外间如何风云变幻,她却始终屹立不倒,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
但如今,因着沈棠宁的缘故,她所有的秘密被毫无保留的揭开,甚至加速了她的死亡。
别说梅妃自己,饶是换做旁人,都不可能对沈棠宁有什么好脸色。
故此,纵然沈棠宁不自觉瘫倒在地,这仓皇又无措的阵势落在了旁人眼里,只当她是步步筹谋,如今好容易到了这一步,却故意摆出一副恍惚模样,想要借此来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这沈棠宁也太会演了。”
“可惜啊,掌事嬷嬷原本是一眼瞧出她心思不善,却依旧是着了她的道。”
“可不是嘛,如今梅妃娘娘落难,哪怕这事跟沈棠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也是无人敢再翻案了。”
“那是自然。”
“据说,那沈棠宁呈上去的供词条条都是罪不可恕。”
沈棠宁兀自休养的时候,外间议论个不停,纵然她从没有想过要去打探,却总也有消息会不自觉落入她耳中。
三日之期很快便到。
沈棠宁原想要跟着去送梅妃娘娘最后一程,无可否认,她也成了一把杀人的刀。可她却是真真正正希望梅妃来世可以过得自在一些。
奈何,她刚走到宫门口,却是被虞景闲毫不客气的拦了下来。
“你不能去。”
依旧是跟此前并无两样的笃定说辞,干脆利落,不容争辩。
“我还是想去。”
沈棠宁不是没想过,虞景闲之所以拒绝,无非是担心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自己,无法承受那被人指指点点的悲凉。
毕竟,唯有虞景闲最是清楚的知道,沈棠宁的本意绝非如此。
可世人从不问初心,只看结果。
“你如今最好避开一些,不可再沾染上其他事。”虞景闲坚定地摇了摇头,“梅妃一事,是注定的,任谁都不可轻易的更改,无论是你,或是旁人。”
虞景闲没忍住劝了两声,在他刚开口的刹那,沈棠宁便不自觉皱了眉头。
虞景闲所言,沈棠宁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可过去那些天里,她无时无刻都不在想着,为什么是她。
明明有太多的人,可以替代自己的位置。
可为什么,非要让她这么做。
刹那间,沈棠宁只觉自己血气上涌,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她思忖片刻却到底还是颓然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望着沈棠宁失落而寂寥的背影,虞景闲怔怔的,好半晌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他当然知道,如今安排之于沈棠宁最是煎熬。
可他别无选择,沈棠宁也是。
但无论如何,眼下所有的麻烦,却是需要沈棠宁一肩担下。
梅妃处斩之前,曾仰天长叹,而沈棠宁有幸和皇帝并列其中,成了她至死都不愿轻易放过的存在。
沈棠宁虽没能亲耳听到她说了些什么,但到底是不难想象,其临死之时的愤恨难平。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梅妃竟是诅咒她必死。
这中间却是没了皇帝的份。
等沈棠宁到底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当日种种,她依旧是端着一副淡淡的模样,似是半点没往心里去。
按说沈棠宁如今这般模样,倒也的确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毕竟是逝者已矣,纵然她有心想要深究也不过徒劳。
更不要说,沈棠宁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婢女,哪怕如今相府势微,可有朝一日,万一太子知晓了自己的真实出身,决意微自己的生母复仇,她又如何能躲得。
但这终究不过是外人的想法,沈棠宁自己倒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人固有一死,梅妃所言本也是无从撼动的实话,在沈棠宁听来,着实是寻不到半点错处的。
更不消说,如今的沈棠宁纵是被陛下嘉许过,可终究也不过是个丫鬟而已。
既不能一跃而上,也并未凭此而拥有多少特赦。
相反,她甚至要比从前愈发胆颤心惊,不敢贸然成为任何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是这后宫众人,也委实对沈棠宁避之不及。
他们所担心的,无非是怕自己成了下一个梅妃,可沈棠宁的遗憾却在于,她好像再没有办法自如地去打探消息。
事实上,她也是前不久才意识到,请她去询问梅妃,到底不过是给了皇帝一个名正言顺的幌子而已。
此前,他可以借此打压太子,而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全无顾忌。
朝堂上的诸多风浪,沈棠宁曾听虞景闲提起过,遗憾的是,这些事却未必会被后宫众人知晓。
纵然有人聪慧万分,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沈棠宁不过是个无辜的拖累,却只怕也未必会愿意帮她说话。
然而,沈棠宁没想到的是,就在众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却也有人竟生着天大的胆子,竟是敢主动找上门来。
“娘娘命你今夜过去说话,切记不可惊扰旁人。”
倏然丢下一句,对方就即刻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棠宁确信,自己跟这来传讯的小丫鬟并无旧交,而她说话的时候,周遭也再无旁人。
换句话说,应当不可能是对方无意间找错了人。
可是,沈棠宁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与那华妃有所牵连的。
“是福不是祸,到底是躲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