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虞景闲的本意是希望可以得到指挥使大人同意，好最终让曹子轩放弃那些乱七八遭的念头，至少是不继续掺和在九厄当铺以及后续的一应事情之中，可最后的结果却全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非但没能拒绝，还不得已强自接下了要他照应曹子轩的由头。
如此一来，虽说可以免了他们此前不允知会的过错，但到底是又给虞景闲留下了一个新的隐患。
但这话毕竟是镇魔卫指挥使亲自说出口的，换言之，饶是虞景闲有心想要拒绝，却分明也无从说出口。
虽说没被诸多数落，可离开时，虞景闲总也是神情低落，和一旁淡然自若的曹子轩相比，终究是颓败得很。
“虞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这一次可没受到什么苛责，你有必要一直哭丧着脸吗？”
曹子轩不经意间回眸，对上虞景闲这副模样，心底里委实有些无语。
再转念想到他大抵很快就要去见沈棠宁，若是始终这般阴沉着脸，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始终都是顶着这么一张冷脸，但能不能请你不要一直都这么扫兴？”
曹子轩虽有意想要看虞景闲笑话，但终究是不敢明目张胆，尤其是不当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得太过直白。
然而，曹子轩没有想到的是，聪慧敏锐的虞大人却是并未能在第一时间就领会自己的深意，反而还因为他这意味深长的一句，不自觉甩过来一记眼刀。
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曹子轩全然没有应对的机会，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虞景闲已经不由分说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沈棠宁！”
虞景闲立在门外，冷不丁喊了一嗓子，那不容置喙的语调让落在几步之后的曹子轩不由心底一颤。
他很想要即刻冲到人前，将那挺直了脊背，满脸写着严肃认真的人，拉到一旁好生教育一二。
但遗憾的是，沈棠宁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倏然听到那一声时，沈棠宁的确有一瞬恍惚。
毕竟，她始终都听话的依着虞景闲的吩咐办事，从来都没有过任何的敷衍或忤逆。
某人离开前斩钉截铁的吩咐过，要她轻易不可离开半步，沈棠宁全然照做。哪怕先前她的确曾有那么一瞬会不自觉陷入迟疑，纠结进退，但到底也终究是一动不动地等在原地。
无他，不过是不愿眼看着虞景闲回来后找不到自己罢了。
但当这人冷不丁地朝着自己厉声呵斥的时候，饶是沈棠宁自诩淡定非常，却总也免不了因此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亏的是她反应迅捷，及时做出了应对，才不至于让更多人因此陷入恍惚。
“虞大人有什么吩咐？”
和沈棠宁那不容置喙的语调不同，沈棠宁开口时，眉眼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曹子轩没有凑近，可只是远远瞧着，却也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瞬，他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没由来替虞景闲感到心底一寒。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滋味，或许是曹子轩上一次见到沈棠宁端着这副模样时，提的是那东虞国人人崇敬的帝王。又或者是，他在刹那之间回想起虞景闲瞧见沈棠宁那藏不住笑意时，那没来得及收敛的淡漠。
继而又联想到了此前，虽未被苛责，可虞景闲始终都冷着一张脸。
“当真是个废物点心，哪有人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如此做派？”
亏的是如今的虞景闲离得有些远，加上曹子轩有意压低了声音，不愿被人听了去，否则依着他这作死的模样，早也不知道被虞大人收拾了多少回。
可事实上，就连虞景闲自己都未必能说得清，他在那一刻怎么就突然冷了下来。
“送你回去。”
虞景闲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沈棠宁倒是不觉意外。
毕竟，眼前这样始终不苟言笑，对一切都抱持着若即若离淡漠模样的，才是她最初的认识的那个虞景闲。
至于数次在副本里遇上，时不常会牵挂着旁人的那个虞景闲，不知为何，总也是让人不由得就陷入迟疑，就好像他们分明该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但偏偏，沈棠宁亲眼见过，她最是明白，他们合该是一个人。
可若然此时曹子轩就在近前，他一定不会给虞景闲留半点颜面。
旁人或许不知，可曹子轩却是看得真切，此时的虞景闲虽然依旧是一张冷脸，可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分明是有意识的放慢了步调，和此前面对自己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
“算他还有点分寸。”
曹子轩心底里没忍住喃喃了声，等再回过神，就连沈棠宁都已经越过了他，兀自跟着虞景闲走了。
事实上，沈棠宁一早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可倏然对上曹子轩那不无凝重的神色时，她只当这人大抵是刚受了什么惩戒，以至于全然不敢正视虞景闲。
沈棠宁虽心有好奇，可到底是不敢盲目追问。她怕自己不过下意识的一句，便让这两人陷入了新的尴尬。
“天色已晚，虞大人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
临近沈家门，沈棠宁不自觉顿住，突然冷不丁问了一句。
不知是不是这一声来得突兀，亦或者是虞景闲全无预料，听到沈棠宁追问的刹那，虞景闲愣住了。
回头瞧见他这副愣神的模样，沈棠宁也有些恍惚。
按说她此时的请求算不得过分，虞大人送她这一程，沈棠宁于情于理都应该好生感谢。更不消说，现如今陈若雯还在沈家，若是可以将沈母支开，他们或许还有机会仔细探讨一下在九厄当铺里的种种。
沈棠宁或许本事不济，可若然能说服陈若雯代为卜算，那结果就又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奈何，沈棠宁从没有料到过，她心底里的盘算跟虞景闲想的是一样的。
无非是，在此之前，虞景闲始终都没能找到个再好不过的说辞，以至于他稍一恍惚，就被人抢了先。
正也是因为错失了良机，才让他不自觉在沈棠宁面前，露出了如此恍惚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