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进的帐篷。
她唯一有印象的,便是虞景闲喋喋不休的呼喊。
“沈棠宁。”
“醒醒,沈棠宁!”
“快醒醒!”
伴随着不无聒噪的声响,沈棠宁好容易才悠悠然睁开眼,亏的是她此前就已经经历过一次,若是不然,在骤然对上虞景闲那幽深的眸子时,备不住会有多嫌恶。
“我很累,能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
沈棠宁几乎是强撑着坐起来的,除了一开始那冷不丁的一眼,她委实再没什么力气。
虞景闲似是一早就料到她会是这般模样,只等着沈棠宁于不自觉间收拾好一切,才不由分说拽着她的衣角就往外冲。
如此不由分说的行径却委实不在沈棠宁的预设之中。
“你疯了啊?”
沈棠宁作势想要挣脱,可不成想,虞景闲见状反而愈发是用了十成的力气,哪怕是一秒都懒得松开。
“别以为你是我亲自选的,我就不敢揍你!”
沈棠宁发誓,除了白日里那场动乱之外,她生平第一次被小畜生牵着鼻子走。
哪怕那人是她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唯一队友,她也不肯姑息。
如果不是怕下意识间暴露了虞景闲的身份,沈棠宁是断不可能突然压低了声响的。
可彼时的沈棠宁却是从不知道,虽她有意不愿影响其他人休息,因某个不肯安分的二哈不时扑棱着折腾出来的声响,却也无人可以幸免。
“沈棠宁,你不想睡觉别祸害其他人!”
毫无预兆被队友呵斥的时候,沈棠宁只觉无辜。
谁说她不想睡觉?
她很想睡好吗?
只是有个该死的家伙,不肯让她好过罢了。
“不好意思,我带出来的小家伙不听话,带去外头教训一下,你接着睡。”
可饶是心底里有再多的不快,现如今沈棠宁却也只能赔笑着安抚。
谁让她是跟前这只蠢笨二哈的主人呢?
该地由着她亲自承接的,自是一样都跑不掉。
沈棠宁原以为,在收到自己的警告眼神后,虞景闲纵是再不以为意,却也总会有意识的收敛一二,但没料想,他竟是愈演愈烈。
那一刻,沈棠宁不由顿住。
不为旁的,只是委实想不通,它缘何要如此。
但很快,沈棠宁懂了。
虞景闲如此这般,不过是盼着能有人发现周遭的异动。
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沈棠宁什么都懂了。
“糟了!”
沈棠宁倏然一句,话语间是不见任何隐藏的急切和不安。
“宠物们不对劲!”
沈棠宁生怕无人理会,又忙不迭扯着嗓子喊。
如此一来,周遭众人自是别想安眠。
“我看不对劲儿的是你吧。”
虽不过几日的功夫,但护卫队里却也是不自觉分出了好些阵营。
像沈棠宁这般,明知这事无人愿意,却还是上赶着站出来,得了村里人好一阵恭维的沈棠宁和方岚自是不被旁人待见。
哪怕此时沈棠宁语调里赫然有藏不住的急切意,却也架不住其他人分明不曾放在心上。
若是换做平常,沈棠宁未必会对旁人的冷眼鄙夷有所应对,但今日却是大大的不同。
“都别愣着,赶紧打起精神来,要出大事的!”
沈棠宁径直扯着嗓子喊,恨不能将护卫队里的所有人都一并喊起来。
“沈棠宁,你抽什么疯!”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沈棠宁,你且看看能否担待得起!”
众人阴沉着脸,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意,可沈棠宁却是已经无暇顾及。
方才为了追着虞景闲,她不自觉间掀开了营帐,一眼瞧见外头那诸多凶神恶煞的家伙,只觉头皮发麻。
虽不过一瞬的功夫,并不能让她厘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那一刻,她下意识间想到的第一要紧的事,便是要将所有人都尽数喊起来,断不能再昏昏欲睡了。
她沈棠宁是第一回加入护卫队,许多事委实恍惚。
可队伍里总也合该有些前辈,如此危机时刻,纵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却总也不好始终坐以待毙。
至少,沈棠宁不乐意。
起初,无人乐意。
可等到众人茫茫然察觉到营帐之外的无声威吓,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自觉陷入了迷茫。
“怎么会这样?”
“我记得,先前明明都将它们安置好了呀。”
“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刚才一眼望过去,只觉得从前瞧着委实可爱的东西,竟变得有些骇然了?莫非是他们提前预判到此行就是为了将其卖掉,所以心有不甘。”
就在众人喋喋不休议论不停的时候,沈棠宁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才能抽身。
若以蛮力,单凭着眼前这些女子,未必能坚持多久。
但若是想要智取,总得先搞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
遗憾的是,此时的沈棠宁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为数不多的清醒还是被虞景闲强自折腾出来的。
不光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样。
众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慌乱,却还是下意识做出了应对。
可彼时任谁都没有想到,那些原本被仔细伺候着的小家伙们,竟想要反叛。
它们不光想逃,还妄图将包括沈棠宁在内的所有护卫队成员一个不少的留下。
它们预备以命相博。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急之下许多人便不能如白日里一般淡然自若。
那时这些小东西,虽也着实卯足了劲儿,可总也不至于让众人有性命之忧,可现如今却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大家稳住,不要乱!”
就在所有人不自觉军心涣散的那一刻,队长冷不防的一句却是让所有人倏然顿住。
“听对长的。”
也不知是谁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众人正待凝神,却听外头陡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喊声。
等他们忙不迭去看,瞧见的赫然是那茫茫然落单的小丫头,被营帐外的那些小畜生,兀自撕成了碎片。
而方才那一嗓子,便是她最后的声响。
沈棠宁几乎是眼见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嗅到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的血腥意,她没忍住怒骂了声,“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