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你别问了,还不兴让人小丫头先缓一缓吗?”
“没瞧见她额头满是汗吗?”
不多时,马车里不无尴尬的气氛被一句没好气的怨念打破,那人甚至还转头招呼人,为沈棠宁倒了杯水喝。
“先喝口水吧,哪怕是只能捎你几里路,总也好过你一路走着去。”
听着那比她还年轻的小姑娘不无笃定的语气,沈棠宁忙不迭回神,她道了谢,才敢将水接过。
却也正是在瞧见那晶莹剔透的满满一杯的时候,沈棠宁才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瘪的唇。
此前她始终都没有意识到,可现如今稍一得闲,这干渴的滋味却是不自觉裹挟了全身,让她不得动弹。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礼貌,径直仰头,一瞬的功夫里,便喝了个一干二净。
末了,还委实有些意犹未尽的,小心翼翼地探问了一句,“我可以,再要一杯吗?”
硬着头皮将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沈棠宁却是并不敢奢求太多。
单是瞧着眼前这般阵势,便知晓他们当是常年在外游走的。
越是如此,便越是精打细算,许是连要在路上耽搁多久,也早已经被人算了个八九成。
换句话说,他们可以答应让沈棠宁上车,就已经是再好不过,至于其他的,她本不该过分奢求。
“当然。”
“不就一杯水吗?”
让沈棠宁意外的是,对方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却是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
突兀的笑声刚起时,沈棠宁眼睛里不安更甚。
她可是还盼着可以找机会去见一见虞景闲的,这便免不了需要跟眼前这些人打好招呼,不单是要密切地搞好关系,还绝不能让人心生反感。
所有的一切,无一不在考验沈棠宁如何把握住最佳的尺度和分寸。
虽说这对两辈子都在从事调停沟通的沈棠宁而言,还算是专业对口,可她却终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为别的,就在沈棠宁静悄悄等水的功夫里,虞景闲又传音来了。
他先是为自己的不告而别又一次道歉,而后便像是一早就猜到了沈棠宁的心思一般,赶忙解释了一波。
“来寻我的,是我的家人。”
家人?
冷不丁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沈棠宁又一次紧张起来。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回虞景闲遇上那推脱不掉的家人时,分明是亲自送了他们最后一程,才总算让所有人都从那被禁锢的命运里抽身。
那这一次呢?
难不成又是一场亲属混战?
沈棠宁不敢往深里想,她生怕这一战名为灵犀,可说到底骨子里又是一场无论遇到谁都不可姑息的悲剧命运。
但显然,这并不是此时的沈棠宁最为关注的事情。
她更想知道,虞景闲到底在哪儿。
可沈棠宁凝神等了许久,却也到底是没有得到从虞景闲那儿传来的笃定答复。
为什么不说了呢?
沈棠宁心底焦躁,可却是不敢贸然表现出来。
而她此时也只敢将所有的不安全数压在心底,连哪怕一点异样的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
只是,沈棠宁到底是忘了,如今她的一举一动在眼前这些人看来本就是怪异非常,尤其是他们先前追问的种种,她一句都没有回应过。
“喏,你的水。”
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棠宁不时出神,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众人的阵势,让人不由得心生不满。
小丫头又一次给沈棠宁递水的时候,说话的语调比之从往到底是多了几分生硬的滋味。
变故来得太快,委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沈棠宁忙不迭稳住心神,再浅笑着还以感激,“多谢。”
“我离家不过数日,奈何路上遇到了麻烦,被抢走了行李,好不容易在山间凑合了一晚,便再不敢停歇。如果不是今日有幸遇到几位,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接过了茶水,沈棠宁到底是不再似从往一般急切,而是轻叹一声,先回应了他们的疑惑。
沈棠宁这话说得亦真亦假,她一心只想着把先前的问题给圆过去,却是没有注意到,在这之后,几人心头的疑惑却更甚了。
“既然路上遇到了麻烦,你为什么不选择回去呢?”
“你一个女儿家,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着他们不无叹息的声音,沈棠宁也不得不摆出一副为难模样,“我也不是不想回去,实在是这次出来前是跟家里吵过的,若是再不做出点什么名堂来,就那么灰溜溜地回去,只会愈发让人瞧不起。”
说罢,沈棠宁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便兀自耷拉着脑袋,不肯多说。
看那架势,显然是被伤地不轻。
“趁着年轻,总该是要出去闯闯的。”反而是大叔的一句,不偏不倚地落在沈棠宁的心尖子上,让她欢喜地多。
“不瞒您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架不住家里不放心,不得已才来了个先斩后奏,没成想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说罢,沈棠宁兀自长叹一声,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怅然。
接连的意外,让彼时的她已经不如此前那样,笃定地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可哪怕是不得已非要折损什么,沈棠宁总也希望,虞景闲是安好的。
但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她始终都没有能够找到人。
“敢闯敢干是好的,但不能胡来!”
末了,对方总结陈词。
沈棠宁自是不敢反驳,她只能忙不迭应承下来,也算是应对。
马车很快就有了动作,沈棠宁一路都在盘算着,希望可以找个由头问及某个二哈的存在,但没成想,还没等她有机会开口,自己却是不得不告辞。
无他,她沈棠宁来去匆匆,身上又没有任何可以证实身份的物件,碍于各方关卡要求,她根本就不可能拗得过那无可撼动的命令,只能无奈下车,眼看着虞景闲等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再难见到。
“阴差阳错,阴错阳差。”
“早知道,我应该上去就问,说不准还能先见着人。”
想到这儿,沈棠宁忍不住叹息连连。可她也明白,一切早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再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