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说得玩味，眼底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毕竟是好容易才跟虞景闲一道安然抽身，沈棠宁只觉此前压在自己心头的诸多不安在骤然间消失不见，此时正是最肆意的时候。
而虞景闲似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直白坦荡地说出来，一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
所幸的是，沈棠宁一眼瞥见他这副阵势，忙不迭就移开了眼。
“若是早知道可以借助官府之力，咱们又何须折腾这么久……”
虽是顺利通关，但沈棠宁到底也没有轻易忘记那些曾跟着自己一道经历过诸多变故的方岚，当着虞景闲的面，她纵不至于扼腕叹息，可总也盼着他们也能顺利才好。
只是，沈棠宁大抵可以想见，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和方岚道别前，两人并未能有机会多说，但瞧着她那时的阵势，想来该是与前夜里倏然乱了心神的众多宠物是一样的。
“先头在村里，不也没办法断定一切是人为嘛。”
许是注意到了沈棠宁脸上没能及时掩藏的失落，虞景闲倒是旋即状若不经意地丢出一句，末了还不忘笃定地还她一句，“何况，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严令禁止的。”
听着这话，沈棠宁无端陷入了沉默，半晌都没有做声。
纵是没有虞景闲这一句，沈棠宁未必想不到这一层。
只是她私心里，总还是会不自觉盼着，盼着所有不得已踏入九厄当铺的人，最终依旧可以得到个满意的结果。
毕竟，他们无一不是再无旁路，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是呀，可官府的力量，到底还是极好的。”
沈棠宁轻叹一声，倏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兀自补了一句，“前提是，当政者心怀天下，比如像当今陛下那样的。”
沈棠宁只是冷不丁回想起了自己曾在无意间蒙受的皇恩，却是怎么都没有料到，虞景闲听着这话，竟是不知怎么的就变了模样，面上不自觉就挂着些不满，也不知是因何而起。
“你说呢？”
彼时的沈棠宁还正兀自意外呢。
按理说，虞景闲这个镇魔卫的副指挥使也是吃皇粮的，若是换做了旁人，此时就该没有半点迟疑意的，第一时间附和，甚至还当不遗余力的赞许。
但偏偏，这家伙竟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缄默着，面色不善。
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的沈棠宁心底里不由泛着嘀咕，可她到底是不敢问得太过直白，而是迂回着问，“你想什么呢？”
悠悠然的一句，倒是的确让虞景闲回了神。
但对上身边人不无凝重的神色时，虞景闲思量了许久，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直截坦荡地说出那句，“你最好离你那人远一点。”
一则，他委实没有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来，其二，虞景闲也无法眼睁睁看着沈棠宁又一次被牵连到旁的旋涡里。单是九厄当铺这一遭，他就没少后怕或迟疑，只可惜，如今的他们都已经没了回头的可能。
“传音一事，还请保密。”
沈棠宁眼见着虞景闲凝神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最后却是一板一眼地丢出一句，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点头应下的，可在开口的那一刻，却到底还是不由得夹杂着几分玩笑意，“这事保密，但拆家的事，就顾不上了哈。”
说罢，也不管他虞景闲是何姿态，沈棠宁已经兀自笑开了。
虞景闲的确没想到过这丫头还会旧事重提，一时有些微怔。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眼见着沈棠宁一本正经地立在他面前，一字一顿不无笃定地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
明明是依着虞景闲所求的那般应承了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虞景闲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尤其是在不经意间对上沈棠宁那不容置喙的坚定模样时，那一刻，虞景闲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他不自觉冲出去，作势要打的时候，眼前那一抹倩影已是忙不迭跑开了。
但最可气的是，这丫头竟然还边跑边退，时不常还要回头揶揄一二。
“虞大人好不讲理，我这不是全依着你嘛？”
“你若是不高兴，我倒是不介意扯着嗓子喊得东虞国上下无人不知，就不晓得你能否承受得住。”
虞景闲闻言，面色愈发凝重了。
别说偌大的东虞国，单是只有京都镇魔卫这一处，便是了不得的麻烦。
可虞景闲到底也明白，方才种种不过是沈棠宁故意说笑罢了。
至于自己先头的那一句叮嘱，也不过是下意识间，不自觉生出的念头罢了。
虞景闲相信，哪怕没有这一遭，沈棠宁也不可能替他四处散播。
两人到底是在一起经历过诸多变故的盟友，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如何对得起他们一道出生入死的日子？
“你大可以试试看。”
眼见虞景闲不自觉顿住脚步，倏而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应承的时候，沈棠宁只没由来感到一阵胆寒。
她下意识想要跑，却架不住虞景闲早就已经算到了这一出，趁着她兀自失神的时候，三两步跑上前来，不由分说就扣住了某人的手腕，让她无从挣脱。
“若是我虞某人风评被害，沈姑娘便是第一嫌疑人。”
虞景闲吐气如兰，明明这每一个字合该带着几分让人胆颤的警告意，可沈棠宁抬眼的那一刻，却是毫无意外地瞥见了他眼睛里的笑意。
“虞大人这算是威胁吗？”沈棠宁噙着笑反问。
“你以为呢？”
虞景闲说着，手上倏而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拽，又在沈棠宁倏然腾出手来反打的时候，不疾不徐地抬手格挡。
两人靠得不算近，本是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仪，无非是沈棠宁有意打闹，虞景闲没有即刻制止而已。
但就是这样的动静，落在旁人的眼睛里，却赫然有了其他意味。
更不消说，撞见这一幕的，还是沈母。
“沈棠宁！”
冷不丁的一声喊，激得沈棠宁没由来一怔，下意识循声望去，和沈母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