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曹子轩。
该说当沈棠宁不自觉对眼前的一切下意识存着几分谨慎时,曹子轩还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好歹不至于连半点警惕也无,多少也算是对得起虞景闲此前小心翼翼的照拂了。
若是这丫头当真是一点长进也无,才算是真正让人无语。
可等曹子轩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人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是因他而起的时候,他却是委实无法淡定了。
不为旁的,只因曹子轩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在沈棠宁面前,竟是会毫无存在感。
哪怕,她不常去镇魔卫,可他到底也是曾经想方设法潜入九厄当铺,为虞景闲出生入死过的人呀。
再不济,虞景闲不也曾经郑重其事地给他们介绍过?
虽说那个时候,曹子轩没少因此而生出不快来,毕竟,那会儿他的形象算不得太好,总归是正在被人教训,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
奈何,如今沈棠宁这副模样,却全然不在他意料之中。
曹子轩心底有怨念不假,但一想到另一边正紧张等待的虞景闲,却是连多一分钟都不愿意耽误。
“沈姑娘,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
曹子轩深吸了一口气,纵是在夜色里,他也始终端着一副郑重的模样,可见事态之紧急。
“虞大人差我来的。”
没等沈棠宁开口,曹子轩便又兀自补了一句。
也怪他先前神色恍惚,受命急匆匆赶去找人的时候,正好撞见这母女两鬼鬼祟祟地想要离开,曹子轩不是没想过当街拦人,可再转念一想,若是真如此行事,只怕是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更不消说,虞景闲再三叮嘱,要他务必小心,不可惊动旁人。
却也正是因此,曹子轩才悄无声息地跟了一路,待到周遭再无旁人时候,才突然跳出来。
但饶是他自诩已是足够小心,却还是将沈棠宁母女吓得不轻。
“虞景闲?”
冷不丁听到虞大人三个字的时候,沈棠宁心底没由来一颤。
虽说先前虞景闲从不曾吐露真相,但沈棠宁多少也听人说起过,京都镇魔卫副指挥使虞景闲被召进了宫里,至于究竟被委派了什么要务,虽不得而知,但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事。
“他遇上什么麻烦了?”
沈棠宁下意识间追问了一句。
那一刹那间,她脑子里倏而闪过的,是那一队训练有序的东虞卫,冷不丁就蹿进了小院里,搅和了原本的安宁祥和,在转瞬间,定了众人的生死。
“沈姑娘随我去了便知。”
曹子轩闻言不由得抬眸凝视着眼前人,但迟疑了许久,到底是不肯轻易说出哪怕一个字。
无他,全因虞景闲事前有过交代。
不许提前对沈棠宁透露分毫。
……
沈棠宁倒也不是没想过会得到个一问三不知的答复,只是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总算彻底消化了这一认知。
“行。”
沈棠宁应承下来的那一刻,始终被她护在身后的人,却是不安起来。
“沈棠宁,你疯了吗?”
尽管曹子轩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到底要让沈棠宁做些什么,可沈母在听到虞景闲三个字的时候,心底的不安半点都不比自家女儿少。
那一刻,她甚至开始盘算着,纵是豁出自己的命不要,也想为沈棠宁留下一线生机。
只是,没成想,沈棠宁这小妮子竟是半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娘,虞大人找我,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棠宁顾不上和曹子轩多言,转头先安抚了自家人。
“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官府的人。”
沈母没好气地白了沈棠宁一眼,自打亲眼撞破她和虞景闲之间那过分亲密的关系,沈母愈发后怕。
她甚至后悔自己曾在其中推波助澜过,若不是她当初死乞白赖求着虞景闲对沈棠宁多些照拂,说不准事态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是,我的确不是官府的人,可我跟虞景闲是朋友,他既有求,我不能坐视不理。”
这一句沈棠宁说得再坚定不过。
一字一顿间,她神色凝重非常,字字句句里藏着些不容置喙的阵势,不单是沈母不由得顿住,就连一旁的曹子轩也兀自沉默了好一阵子。
“曹子轩。”
就在他兀自愣神的当口,沈棠宁却是突然喊了一嗓子。
那人后知后觉,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在!”
“我可以跟你回去见虞景闲,但我有个条件,能做主吗?”
沈棠宁悠悠然一句,让曹子轩不自觉陷入了茫然模样,“什么事?”
“差人将我娘平安送到乡下去。”这是沈棠宁唯一的要求。
“可以。”
曹子轩稍一思忖,到底是应承了下来。
事实上,就算是沈棠宁什么都不说,虞景闲也不可能眼看着她们身处险境。
“多谢。”
曹子轩应得坦荡,可沈棠宁不是傻子。她当然明白他们做出这一承认的时候,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说罢,沈棠宁这才偏对沈母道,“娘,您安心在家等我。”
说话间,沈棠宁嘴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沈母踌躇许久,不时思量着想要转圜,可沈棠宁却是始终不肯松口。
“我这就派人,送伯母离开。”
曹子轩显然不愿多耽搁,已经径直安排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沈棠宁迟疑着想要扔出一句,非得要曹子轩亲自护送才好。
可她怔愣之间,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这人到底是虞景闲信任的人,她于情于理也该对这人存着几分信任。
“有劳。”沈棠宁又一次道谢,曹子轩却是不敢再接。
“分内事罢了,还请沈姑娘早做准备,咱们该回了。”
听罢,沈棠宁兀自点了点头,先一步和沈母作别。
事到如今,一切显然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沈母纵是心底不安,却也不敢胡乱拦人,只得再三叮嘱她小心行事。
沈棠宁一一应下。
回京路上,沈棠宁也曾试探着追问了一二,但遗憾的是,曹子轩始终一无所知。
“他没说,一会儿见着人,总会知道的。”
饶是曹子轩有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淡然姿态,但沈棠宁心底里,总也是没由来泛着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