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闲当然也会在沈棠宁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应和一二,但他的神色总是淡淡的,隐隐给人一种游离在外的感觉。
沈棠宁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因为忧心这最后一次任务,亦或者是身居高位太久,以至于对周遭的普通人没了兴致。
可她总以为,虞景闲不该是那样的。
旁的权且不论,单是这人特意带陈若雯跟她汇合,以及曾和曹子轩嬉闹的种种,都足以让沈棠宁断定,他从来不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相反,虞景闲可以很接地气。
至少,他不该是现如今这般模样。
意识到他的异样后,沈棠宁曾好几次想要开口追问,可话到嘴边,却是只能无奈哽住。
不为旁的,只因沈棠宁委实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最好时机,甚至是她到底有没有资格成为可以让虞景闲推心置腹的那一个。
沈棠宁没有答案。
她不敢盲目尝试。
如此一来二去,便委实耽误了许多功夫。
及至第二日,沈棠宁本想拉着虞景闲外出,以采买为由,添置些家用的同时,顺便也探访一下周遭的风情,尤其是打探一下这清水镇县令的消息。
他们的任务既是想方设法匡乱反正,便合该多少知晓那人的脾性,若是此后当着遇上了,总也该有个应对的策略才好。
但,虞景闲不答应。
“你我最好分头行事,如此方能提高效率。”
虞景闲一字一顿,说得再笃定不过。
见他坚持,沈棠宁便也只好收了邀他同行的心思,毕竟他们二人之间,虞景闲始终都是那个领头之人。
沈棠宁不是愿意强出头的性子,而虞景闲也有意让他避开不必要的风浪,她自是乐得轻松。
“行吧,那我可就自己去了。”
沈棠宁淡淡应下,却不料想,及至出行时,两人说是分头行事,可到底还是下意识间同行了好一阵子。
最是让沈棠宁恍惚的是,不多时,他们就听到了沉闷的鼓声。
那一刹,沈棠宁的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伴随着那细细密密的鼓声,沈棠宁心底里已是不自觉闪过了诸多念头,
她几乎是下意识偏头去看身边的人,击鼓鸣冤,这赫然是副本启动的预兆,而他们作为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自是该竭尽所能达成目标才好。
但,沈棠宁没想到是,虞景闲移开了眼。
“虞景闲,你听到了吗?鼓声!”
起初,沈棠宁只当他无有察觉。早在他们离开家的时候,虞景闲就一直是这副恹恹的模样,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但饶是她几次催促,那人却始终端着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不得已,沈棠宁只好径直上手生拉硬拽,她唯一所求便是能尽早完成任务要求,也好让他们尽快结束九厄当铺的种种。
彼时的沈棠宁并不知道,虞景闲早前就已经部署停当,命令曹子轩领着镇魔卫众人,将一应渡厄者,连带着是洛诗予赵安和等人的党羽,正循着合适的时机一网打尽。
“走吧。”
沈棠宁才刚上手,一旁的人却是不自觉想要挣扎。
“我自己会走。”
倏然间,带着几分冷意的说辞从虞景闲唇角溢出,不过刹那的功夫,沈棠宁顿住了。
她倒是不曾忘记过,自己和这位虞大人之间,是以交易起家的。
可经历过从前几个月的并肩作战,她以为他们已经成了朋友,甚至是上一次的副本结束,他们还能互相玩笑,彼此打趣。
沈棠宁虽不知道虞景闲这段时间到底遭遇了什么,可茫然无措之间,偏头去望时,却还是不自觉对他诸多打量。
那些时候,沈棠宁毫不掩饰自己眉眼间的疑惑和不解。
可虞景闲却不知为什么,竟是丝毫不敢与自己对视。
他有事瞒着自己!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沈棠宁心底便有了思量,可她到底也知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至少,不适合让他们暂且忽视耳畔还时不常响起的密密的钟鼓声,而煞有介事地讨论此时虞景闲究竟在顾虑些什么。
纵是他有意,沈棠宁也不会答应。
又一次成为渡厄者的刹那间,沈棠宁心中的那份不安便骤然觉醒,除非是可以安然脱身,否则依着她的性子,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一看的。
“那好吧,我先过去,你快些跟来。”
沈棠宁到底是没有执拗着非要让虞景闲即刻跟上才好,可没走几步,却依旧忍不住回头叮嘱。
不曾想,虞景闲听着这话,却是不由得一顿。
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道,“我已经计划好,要去其他地方打探消息。”
许是怕沈棠宁因此多生出些不快,说这话时,虞景闲甚至都不曾抬头与她对视。
说罢,人更是头也不回地兀自转身离去,只留下沈棠宁一个,兀自茫然无措,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景闲到底怎么了?”
沈棠宁不由低喃,她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失神许久,但终究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是有越来越多人,开始不自觉从四处汇聚,向着那鼓声而去。
沈棠宁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容易收敛了心神,径直随着人流而动。
她去得算不得早,虽尚不曾见到主事县令,却是已经将状告的案子了解了七八分。
卖肉的屠户自述掌握了附近卖货郎与内人杨氏私通的证据,故而前来请大人主持公道。
“那大人呢?”
沈棠宁伸长脖子张望了好一阵子,却是并未见到堂上有人。
她下意识追问了一句,身边却即刻有人应答,“应当是快来了。咱们县令大人,向来是有案必接,无论大小。”
沈棠宁听着微微颔首,心底却是不忘思忖,“有案必接,听着那倒是得民心的,但就不知断案的能耐有几分。”
该说在得知任务诉求的那一刻,沈棠宁心底便权当这位百姓的父母官是个糊涂人。
试问,他若是能分得清是非对错,犯得着如此大费周折地送渡厄者来此扶持吗?
沈棠宁以为未必。
可她没想到,千呼万唤始出来县令大人竟是以面具遮掩,不见其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