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虞景闲的答案倒是干脆利落,只可惜,倏然落到了沈棠宁的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不知道?还是你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他就是凶手?”
沈棠宁毫无预兆的反问,却是在虞景闲意料之外。
他不自觉抬起头,对上的赫然是那人有些悲愤的眼神,四目相对的那一瞬,虞景闲不由生出了几分不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忍不住拔高了语调,“沈棠宁,是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按照你的想法生活,才是对的?”
掷地有声地说出这一句时,虞景闲的语调里已是赫然带了几分怒意。
可彼时的沈棠宁却分明还有些恍惚。
直到对上虞景闲凝重的神色,她都有些不明所以,全然无法理会这人缘何会在不经意间就如此愤怒。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带着任何笃定的语气,就连开口追问时,也是以商讨居多。
不为别的,只因沈棠宁最是知道,先入为主的念头着实害人不浅。
她不愿意自以为是的误会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却也不希望真凶逍遥法外。
之所以会问虞景闲,也不过是希望可以听这人以同为男子的立场分析一二。
毕竟,单凭着沈棠宁一个人的看法来论断,多少事有失偏颇的。
而告诉她一应变故的婶子,也是一样的。
她们都是女子,尤其那婶子家里还有一个跟刘屠户家差不多大的闺女,推己及人,这才有了昨日许多人愤愤不平,只盼着王员外即刻谢罪。
哪怕是他昨日自杀,便也躲不开畏罪的由头。
其根由,便在于此。
“我没有。”
沈棠宁怔了怔,收敛心神的第一时间,便否认了虞景闲的决断。
“昨天升堂的时候,你也在。王员外的那些说辞,想必你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沈棠宁轻叹一声,“我只是觉得,他的死多少有些蹊跷,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希望听听你的看法。”
“呵,”虞景闲闻言,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我的看法重要吗?”
“王员外已经死了,他选在这个时候自杀,便注定没有办法洗掉自己身上的嫌疑,不是吗?”
虞景闲冷笑一声,对上沈棠宁因为骤然听着这话,而不自觉变得惨淡的脸色,一字一顿地道,“为什么你非要为他鸣不平呢?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与旁人无尤!”
他一字一顿说地淡然,沈棠宁听了却不由得冷汗涔涔。
无可否认,虞景闲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现如今无可辩驳的现实。
斯人已逝。
虞景闲说的那些,沈棠宁又何尝没有想到。
可她总以为,那不是可以糊涂断案的缘由。
“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想知道,县令会如何判。”
丢下这一句,沈棠宁也不管虞景闲作何反应,便兀自离开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沈棠宁是当真不愿意再和虞景闲多说什么了,至少,当下的那一刻是这样的。
沈棠宁负气离开时,虞景闲并未放在心上。
他回来的时候,才刚听说刘屠户收了王员外家的银子后,已经开始修葺房子了。
看那阵势,赫然是准备拿钱和解。
换言之,沈棠宁一心在求的,所谓真相很可能就此掩盖,无人提及。
如今他们住在这清河镇,沈棠宁饶是心里有气,也不过是外出晃荡一圈而已,分明不可能走远。
正也是因着这个缘故,虞景闲才会不以为意。
诚然如是。
晃荡了小半个时辰,沈棠宁倍感无聊,便又径直回来了。
自此后,她再没有当着虞景闲的面提及此案,两人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然而很快,沈棠宁便又得了新的消息。
不过半月的功夫,刘屠户再娶了。
镇上的村民们都在传,说刘屠户是用两个女儿的性命钱,为新相好赎了身,哪怕如今他那家里内外一新,可到底还是让人不自觉感到膈应。
沈棠宁这才知道,刘屠户前日里迎进门的新娘子,出身青楼。
许多人多说,那女子分明是看中了刘屠户手里的银钱,才故意设计,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掏钱赎身。
可在沈棠宁看来,这一切的根本还在刘屠户。
若是他能安守己身,又何至于如此?
当然,最是让沈棠宁不快的是,他刘家门里三人尸骨未寒,明明这人不久前还哭天抢地,但求一个说法,可转头却又兀自过起了花花日子。
这样突兀的转变,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宽心。
“刘屠户这么做,实在是太没良心了。”
“就算是他跟那人当真是两情相悦,又何必非要这么着急呢?不说守丧三年,纵是再多等几个月,又有何难?”
沈棠宁不是非要跟虞景闲吐槽,实在是白日里才刚听说,她心底里无端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日子是他的,钱也是,他愿意怎么处置便是他自行决断,旁人又如何能插得了手?”
虞景闲还是那一副不疾不徐的平淡语调,他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着重提了,外人无权对刘屠户的家事议论纷纷。
“怎么是插手?人都已经进门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不过是替那离世的三人抱屈罢了。”
沈棠宁闻声一顿,她不自觉蹙了眉头,不知是为虞景闲的淡然说辞,还是为刘屠户这接连不断的荒唐事。
“叫屈又有什么意义呢?”
虞景闲神色淡淡,他头也不抬,全然无法理解沈棠宁的义愤填膺究竟缘何而来。
意义。
又是意义?
虞景闲总是这样,端着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口中说着他们无可指摘,可转头就教训沈棠宁,要她不要再继续全无意义的事。
可沈棠宁着实不懂,“那他这么急着再娶,又是为了什么?”
大抵是存了几分不快,她冷不丁反问一句,语调里也带着几分盛气凌人。
“既然已经存了另娶的心思,又为什么非要对杨氏和林货郎苦苦相逼?”
如果不是两个孩子早早地没了娘亲,她们又哪至于去往王员外家做工?
后头的一切,许也不会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