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到底是因着沈棠宁而起的,这位虞大人左也不过就是依着父辈的心愿,履行一纸在许多人看来或许荒诞的婚约罢了。
沈棠宁当然希望得到他的信任,可却也不敢贸然抹黑虞景闲。
哪怕,她直觉那人和自己曾经喜欢过的那位,有着天壤之别。
但事到如今,却也由不得沈棠宁不多想。她毕竟是没能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和虞景闲仔细说说话,便也无从推断他此刻的变化,是否由他们此前的不快而来。
可有一点,沈棠宁却是始终笃定的。
虞大人是无辜的。
这也是她宁可牺牲她自己的名声,也希望可以保全他的根本缘故。
“我信。”
堪堪就在沈棠宁将要离开前,她冷不丁就听身后人开了口。
她怔怔然间,下意识回头凝视,四目相对之间,沈棠宁的眼睛里赫然是怎么都藏不住的愕然。
“我相信,沈姑娘不是轻浮之人。”
尽管沈棠宁并未曾开口,但虞大人好像能一眼洞悉她的心思,他一步步上前,在距离他几步的地方站定,一字一顿地道,“婚礼照常,一切都不必更改。”
这是他又一次给沈棠宁的承诺,说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
毕竟他作为沈家的乘龙快婿,便无疑意味着从此后就得跟沈棠宁共同进退。虽说他们私下里已经拟定了条约,可但凡今夜的事被人翻了出来,他就免不了会始终背负着众人的指指点点。
而事实上,这所有的一切,原本都不该由他承受。
“谢谢。”
沈棠宁却是隔了许久,才总算找回了些神。她凝望着眼前人,好半晌才又郑重其事地道谢。
虞景闲从不曾制止,却是在受了沈棠宁这一谢后,才意味深长地道,“希望自明日起,你我之间可以不必如此生疏。”
沈棠宁没应,她兀自急吼吼地跑开了。
照旧大婚。
这当然是让所有人都欣喜万分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仔细应对,并不希望有半点疏失。
等沈棠宁将虞大人的决议如实转告,沈老爷子却也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幸而,一切还在预料之内。
可事实上,哪怕是婚礼如期举行,所有人心底里总也不自觉泛着不安,没人知晓那虞景闲会不会又冷不丁蹿出来,非要跟他们过不去。
昨日夜里,沈家府上发生的事情,并无外人知晓。
但这一日,却是注定要大开正门,迎接各方来客的。
“要不,请姑爷派人镇守着,凡是鬼鬼祟祟的,一律不得轻易入内?”外头的鼓乐声还没起来,管家却是已经小心翼翼地提了个建议。
沈老爷子拖着病体,能勉强撑着让两位新人行礼,便已经是极限了,他显然是再顾不得其他的。
其余种种,便也只有他替小姐和姑爷多思量些了。
沈棠宁倏然听着这话,却是多少有些恍惚。
她必须承认,老管家的这一建议,是最能保证婚礼顺利举行的方案,能最大限度地确保没有谁能轻易坏了规矩,可她却隐隐有些担心。
不为别的,只因如此行事,着实是有些欲盖弥彰。
原本或许无人往歪里想,可有了这冷不丁的泼天阵势,总也难免让人不由得多想。
如此一来,他们沈家最想要避开的事,便也依旧会毫不客气地被那些有意看好戏的人,全无顾虑的掀开。
旁人当然可以瞧着热闹,但他们呢?
“要不,还是顺其自然吧?”
沈棠宁到底是没有将心底的不安径直说出来,“姑爷是官家的人,如此只怕会落得个假公济私的名头。”
意有所指的一句,让管家不由得心底一寒,下一秒更是连声致歉,“还是小姐思量地周到,我这就吩咐下去。”
看着那人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沈棠宁不由轻叹一声。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自己那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这就像是一场豪赌,明知道虞景闲是他们今日里最大的威胁,沈棠宁依旧无法不由分说就将人拦在门外。
今日是她的大婚之仪,她依旧希望那个人可以看到。
令沈棠宁意外的是,虞大人知晓了她的决定后,竟也不曾感到意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切依小姐便是。”
可昨日府上的异动,他的那些心腹们自也看在眼里。
然,就在那些人不自觉替自家大人鸣不平的时候,却又听着他掷地有声地下令,“即日起,沈姑娘所言,如我亲令。”
一字一顿,他说得再坚定不过。而倏然听着这话的人,更是惊骇不已。
大人此言,便无疑是给了那沈棠宁号令众人的资格。
哪怕只是私下里,便也已经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事。
从前,他们只当自家大人不过是碍于那场夺走了他容貌的意外,而不得不步步后退,但现在想来,他很可能是对沈棠宁喜欢地紧。
若非如此,又为何要百般维护?
只可惜,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到底是没有勇气径直问个清楚。
而且,虞大人很忙,泰山大人身体抱恙,他就必须承担起一应责任来。
“吉时已到……”
伴随着一声高喊,霎时间礼炮齐鸣,沈棠宁被喜娘搀着,一步步朝正堂而来。
而虞大人同样一身红装,正笑吟吟候在门口。
可惜,沈棠宁自踏出闺房的那一刻,就已被鸳鸯喜帕蒙住了头,她不知道,新郎官为了今天赫然是将那面具都换了个模样。精雕细刻的,似是十分精妙。
在沈棠宁现身之前,许多不明所以的百姓,议论最多的便是他那张脸。
人人都在猜,沈家的快婿得是如何的绝色,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沈棠宁也恍惚听了一耳朵,虽不过只三两句的功夫,却还是让她的心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
她很想要即刻冲着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喊,“皮囊之变,掩不住虞大人剔透玲珑的心思,他虽颇多顾虑,可到底还是个勤奋为民的好官。”
那一刻的沈棠宁似是全然不记得,初见那人时,她也曾不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