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宁从来坚信虞景闲会回来,一如她愿意相信,他们一定会等来真相一样。
她未必能说的清那一刹那间脑子里翻覆的情绪是为了哪般,但心底的信念却是从来都不曾动摇过分毫。
沈棠宁走进几步,随手便将那灯笼搁在桌案上,又取来烛台,小心翼翼地将原本空无一人屋子点亮。
事实上,沈棠宁不是没想过点得更为亮堂一些,可心念一顿,她到底是迟疑了。
不为旁的,只怕惊动了不必要的人。
毕竟,在清河镇其他人看来,这林货郎的宅子与凶宅无异。
除了沈棠宁,怕是也没有谁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四处游走了。
“还是不吓人了,”沈棠宁轻笑一声,不由低声喃喃,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要不,备不住是我自己被吓得魂飞魄散。”
说这话的时候,沈棠宁眼睛里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
可这笑容之下,却也总归隐藏着淡淡的不安。
好在,沈棠宁还算幸运,她终究是没有在林货郎家里多待,不为别的,只因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她始终都不解的根由。
刘屠户家的新妇,赫然与林货郎的亡妻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一瞬,沈棠宁顾不得探究那画像缘何可以如此逼真,却是已经被这几乎已经超出了所有人预料的现实给打懵了。
“难怪!”
好半晌,沈棠宁才不由得惊呼一声。
从前,沈棠宁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她会撞见刘屠户和那林货郎的妻子行鱼水之欢。
但这一瞬,她似是明白了什么。
诚然,她和虞景闲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场景,那或许便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只可惜,那时候的沈棠宁却是并不能想得如此深远。更不必说,迄今为止她也依旧有疑惑未能解开。
倘若那人当真就是林货郎的亡妻,那又为什么,那一日沈棠宁分明还瞧见了两个孩子?
莫非就是在隐隐指向,她们二人的性命,才是换来那一瞬欢愉的契机?
脑子里倏然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沈棠宁不由得心底一颤。
哪怕是亲眼所见,她也委实觉得不可置信,更无从知晓自己该以什么样理由去说服其余众人。
沈棠宁想不通。
但临走前,她还是悄无声息地带走了那唯一可以印证的画像。
毕竟,那是沈棠宁唯一可以当做证据的东西,其余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猜想,暂时根本就做不得数。
大抵是因为这一夜的发现委实出乎她的意外,沈棠宁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得尽快找人确认才是。
介乎生死,沈棠宁一时再找不到旁人,便也只能径直去寻的镇上唯一的仙人。
沈棠宁郑重其事的递上了银钱和香烛,而后才煞有介事地问了刘杨氏。
她不曾径直打探林家人的消息,无他,只因相比起来,这刘杨氏方才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若是没有她横在中间,怕是刘林两家自来就是互不打扰,根本就不可能落到如此田地。
“刘杨氏?”
那仙人似是有些意外,隔了好一会儿,才悠悠然轻叹一声,“不过苦命人罢了。”
冷不丁的一句,让沈棠宁心底多了几分思量。
她隐隐坚定了自己的念想,却到底是没有贸然动作,而是只静静地听他继续。
等他说完,沈棠宁已经气急了。
她索性就径直冲到了官府,学着刘屠户那样,毫不犹豫地击鼓鸣冤。
这倏然的动作很快就惊动了周遭众人,清河镇上的许多人,都曾有意无意间和沈棠宁打过交道,本也知道她该是个与人为善的人,却是不曾想,此番她竟是如此愤怒。
“也不知这沈姑娘是遭遇了什么。”
“落得击鼓鸣冤这副光景,想来已是泼天的冤枉。”
“可我实在想不起,有谁曾得罪过她?”
“若是对方并不是我清河镇人,她如此行事也不过是徒劳……”
沈棠宁似是全然都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她只一门心思地击鼓,甚至都不曾注意到,虞大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坐在主位之上的。
不过三两日不见,堂上之人又换上了他平日里那副面具。
贴切,却不精妙。
至少,于一瞬之间,配不上他。
沈棠宁怎么也没成想,在那一刹那间,她脑子里怎么会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幸而,她并不曾显露出来。
又或者说,在沈棠宁被迫暂时放下鼓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视作原告,此刻公堂之上,除了虞大人以及他的师爷,便也只剩下一众衙役了。
可那些人似是只顾着好奇沈棠宁如此行径的根由,根本就没来得及关注她那些小动作。
至于虞大人,他或许也曾有过片刻的迟疑,可总也不曾枉顾理法。
“堂下何人,何故鸣冤击鼓?”
伴随着不容置喙的追问声,沈棠宁兀自收敛了心绪,一字一顿地道,“民女沈棠宁,暂居清河镇,今日此来,为的是状告刘屠户与他的妻,为一己之私枉顾他人性命!”
沈棠宁有意拔高了声音,她恨不能让身后所有人都听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可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能力有限,那道声音也算得上掷地有声,却并不能让每一个人都听得再真切不过。
好在,沈棠宁一本正经的说辞,实在是过分惊骇。
无需再多加一个字,却也足以让清河镇众人意外非常。
“听见了吗?她竟是要告那刘屠户?”
“可不吗?说人家为了一己之私什么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念头。”
……
众说纷纭之间,公堂之下百般热闹即刻上演,虞大人似是有些为难,隔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黑着脸拍下了那惊堂木。
“肃静!”
倏然一声吼,不消片刻功夫,便让众人归于沉静。
“沈棠宁,抬起头来,”虞大人直勾勾盯着堂下之人,沈棠宁应声抬头,本官再问你一遍,你要状告的是谁?”
沈棠宁闻声,便又一次笃定地重复,“告那刘屠户和她的新妻子,为个人私利,谋害刘杨氏和林货郎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