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了京都,沈棠宁却一路都见证着兵荒马乱。
她一时有些愕然。
“怎么会这样?”
沈棠宁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娘,可眉眼间的错愕却也是怎么都藏不住。
“前些时候出了不少岔子,据说还打仗了……”
倏然听到这一句,沈棠宁不由得心底一紧,她也是直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曹子轩将她娘安置在自己家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可仔细想想,他这么做,委实是有些太冒险了。
幸而,一切都过去了。
“娘,往后咱们好好得过。”
沈棠宁也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就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惊得沈母不由得心神一颤,半晌都没顾得上应声。
等好容易回神,她也顾不得周遭情势如何,即刻就拉着沈棠宁问,“你说实话,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
这一句,却根本就不在沈棠宁的预料之内。
可对上了沈母眼睛里藏不住的不安,纵是沈棠宁心底也始终都提着一口气,她却还是只能先暂时压下心绪,转而一字一顿,不无坚定地道,“没有呀,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儿吗?”
哪怕是沈棠宁眼睛里不自觉带着笑,却也并不能让沈母安心。
“你说!”
依旧是这不容置喙的声响,听她倏然拔高了语调,沈棠宁不由得吃了一惊。
好一会儿才兀自轻叹一声,“我只是突然觉得,您先前说的一点不差,这京都呀是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
说话间,沈棠宁眼睛里是无从掩饰的怅然。
的确,身在九厄当铺的时候,她总免不了被其间的事情牵绊着,甚至于会在不经意间忘记自己是谁。
可瞧着周遭那兵荒马乱的模样,沈棠宁总不由得生出几分错愕来,恍惚间恨不能自己还生活在清河镇。毕竟,此时的她,身边早已经没了假的虞景闲,而真正的虞大人既表明了身份,虽说他们未必会让沈老爷如愿,可至少不必牵挂着外头。
好在,这样突兀的念头,只在沈棠宁脑子里短暂停留了一瞬而已。
哪怕她沈棠宁有意,虞景闲却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他身为京都镇魔卫副指挥使,谋的就是万民的安危。
更不消说,在此之前,他甚至还被请进了宫。
虽说沈棠宁始终都没来得及有机会问清楚,那些日子虞景闲究竟做了什么,但想来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念及虞景闲的时候,沈棠宁又在某个瞬间,毫无缘由的回想起那人说一切都结束了的模样。
他大概也是有些不舍得吧?
沈棠宁心里念着旁的事,不由得动作一顿,直到走在前头的沈母冷不防回头,却见那人还愣在原地,忙不迭出声喊她。
沈棠宁是被突兀的声响强行喊回来的,等再一次对上沈母不无关切的神色时,她再不敢贸然恍神。
“我没事。”
“您别担心。”
这一路上,沈棠宁几乎一路都在重复这样的说辞,但遗憾的是,沈母到底是不肯轻易相信。
久了,沈棠宁便也就懒得申辩。
外头委实太乱了些,沈棠宁不敢多做停留,只恨不能快马加鞭而行。
可逃难往京都而来的人,终究还是太多了。
每走一步,都必须要小心翼翼。
沈棠宁带着沈母,虽说算不得过分艰难,却也属实不易。
好在,这一路行来,沈棠宁倒也总算凭着多方打探的消息,问清楚了一些此前让她颇觉意外的事。
比如,突如其来的战争。
依逃难民众们所言,率先挑起纷争的,是那西冥国。
他们在十日前突然进犯,东虞国却不知为何,竟是只能仓促应对。
大抵是无意之间失掉了先机,而后便是一路颓势。
虽说如今大军还没能即刻进犯京都,但想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只是,现在京中流民四起,实在也已经对这京中百姓的日子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亏的是沈母早已经提前关门歇业,又有曹子轩仔细庇护着,否则沈棠宁不在的这几天,她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的。
“但东虞为什么会一直败?”
这是沈棠宁脑子里始终都存着的疑问,她甚至还径直追问了一句。
奈何,沈母才听了一遍便倏然变了神色,“你瞎说什么呢?”
不容置喙的语调,配合着那略显阴沉的神色,不等沈棠宁即刻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她就已经被沈母不由分说拽倒了一旁的角落里。
“祖宗啊,算为娘的求你了,咱不要胡说八道行吗?”
说这话时,沈母却是有意压低了声音,期间她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细扫视着周围,就怕有谁冷不丁的察觉到她们这头的异样。
沈母的过分小心,倒也算是在无形之间给沈棠宁提了个醒。
她倏而醒悟,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给了沈母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更是煞有介事地咬着嘴,一言不发。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不说了。
不说话,但沈棠宁可以看,可以听。
从京都返回乡下,虽说她们一路都有意往僻静处走,为的事尽可能避开人群。
但流民的麻烦远比想象中要麻烦得多。
沈棠宁和沈母着实有些看不过去,不得已只好一路行来一路救济。
早已经备下的盘缠,只在途中就用去不少。但彼时母女两已经是无暇顾及许多。
到底是救人要紧。
等她们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已经是十日以后的事了。
在此期间,虞景闲自然也没有闲着。
虽说他人在当铺,但得益于外间的一应布置,到底还是掌握了无可撼动的切实证据。
只是,当他气冲冲进宫想要问个清楚时,得到的却不过是一声叹息。
“你不会懂的。”
虞景烁一身黄袍,端坐的是九五之尊志高之位,俯瞰的是东虞万民,但面对虞景闲的质问,却也只有这轻飘飘的一句而已。
“是,我不懂。耗尽心力,也非要让那么多无辜之人因此殒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虞景闲红着眼,将下属们好容易才得来的证据,尽数摔在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