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沈棠宁到底还是等到了。
西冥国众人虽是一股脑儿接连攻破了东虞国几道防守，长驱直入一般，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可他们到底是外来的，对一应地势及民俗风情并无万全的把握。
这也是他们不得不先一步仔细审视周围，从最终做下决定的根本原因。
而沈棠宁，等的就是这个空档。
诚然，她也不过只是暂居在此的外来人，但总也好过他们这几个趁夜偷袭的混蛋。
沈棠宁便是依着陈若雯先前教导的那样，默念着口诀，趁着那些家伙漫无目的四处游走之时，径直将引爆了炸药。
砰。
轰然一声巨响，可周遭却全无声息，甚至无一人注意到了这点异样。
唯有沈棠宁。
成功将那些人轰得一个不留的那一刻，沈棠宁心底自然也是止不住的欢喜，然而这份雀跃却是只有短短的一瞬。
因为很快她就不得不重新强自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遮盖住这一天机。
这几乎和她动手炸这外来闯入者是同一时间，对沈棠宁的精神损耗自然是极大的。
可哪怕再艰难，沈棠宁也明白自己早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借着这个当口，她索性就顺势算了虞景烁。反正此时也无人知晓她这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陈若雯，也破不开那一层荫蔽，觉察出沈棠宁已经踏出了危险的一步。
“虞景烁啊虞景烁，你如今到底是生是死？”
沈棠宁抓紧一切时间，她不敢有半点疏失，只忙不迭默念着。彼时的她毫不掩饰内心深处的期待，她希望虞景烁安好。
西冥国突然来犯，确也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
但如果说，就要因此将这一切变故算在虞景烁的头上，未免有些冤枉。
在沈棠宁看来，帝王至多不过有些时运不济而已，若是得宜，他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睁睁抛却多年来辛苦经营的江山，以及身后那一众倚仗着他的臣民和百姓。
虞景烁一定还活着。
这是沈棠宁心底里始终都不曾动摇过的信念，哪怕面对着陈若雯，她都不曾轻易吐露分毫。
事实上，就连沈棠宁自己都未必能说得清，这份笃定的念头从何而来。
但现实便是如此。
所幸的是，今日之后沈棠宁便有了倚仗。
虽多少有些急切，但从卦象上来看，虞景烁的确有一息尚存。
那一线生机，或许就是唯一的机会。
沈棠宁想着，纵有艰难万险，她都得想办法让虞景烁好好的。
但若是要达成这一目的，仅有沈棠宁一人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虞景闲是第一个蹦进她脑子里的名字。
沈棠宁对他的信任，和对虞景烁的坚定全然不同。
前者靠的是许久以来，他们并肩走过的每一步。
哪怕，她和虞景闲最初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但后头的许多事，便多少已经超出了他们先前的预料。
可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虞景闲却也一直都是信任她的。
而沈棠宁也是一样。
这是最让沈棠宁感到庆幸的事，她原本以为，纵是九厄当铺的事情已了，他们也总还会有机会做朋友，却不成想，迎面遇上了这样的变故。
虞景烁意外身故后，虞景闲便不得不肩负起这浩大的东虞江山。
其中艰辛，自是不必说。
前些时候，沈棠宁还听到外间有传言，说亏的是虞景闲登基成了新帝，因他运筹帷幄，此前嚣张不已的西冥国已经接连吃了好几次亏，想来将这些来犯之敌全数打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沈棠宁当然相信虞景闲有这样的实力，但骤然听着那话，她心底里不自觉泛着的不安却也不是假的。
只可惜，她实在是无法抛下沈母不管，径直回到京都去亲自一探究竟。
沈棠宁唯有等。
但此番，她倒是不忘借机卜了一次。
沈棠宁算的不是虞景闲，而是整个东虞国。
明明外间人人都是踌躇满志，偏偏沈棠宁手中的结果却是岌岌可危。
东虞国危矣。
沈棠宁说不清当自己骤然算得这样一个结果时，是什么心情。
诚然，她不过是个外来人，只是无端借了这具躯体的壳子而已。
可大抵是因为她身体里总也还是流淌着东虞国的血脉，她心底里总也是不自觉染着几分酸涩意。
骤然间，旧日里诵读过的那些诗篇涌上了心头。
也是在那一刻，沈棠宁突然就懂了，什么叫做少年不识愁滋味。等终于醒悟过来了，到底也晚了。
可这些念头，如今只会全数都横在沈棠宁的心底里，塞了个满满当当，无处发泄。
沈棠宁思忖了一夜，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鼓足勇气抛下沈母。故而，她只能暂且将一切都压在心底里，一个字都没有说。
就在沈棠宁举棋不定的时候，另一头虞景闲却是已经代表东虞国和是西冥国国主商议起后续。
两国交战，最惨的不过是两头的百姓和将士们。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方，终归都没有办法承担起那样沉重的代价。
也不知是谁将九厄当铺的事捅了出去，西冥国国主几番试探，虞景闲不得已，便只能应下是在其间解决争端的提议。
“身入其间，生死由命。”
“无论最后的胜者为谁，外间的一切也该止住了。”
因着九厄当铺的关系，能进到里头的，并非全是东虞国的将士，更多的该是寿命将尽的普通人。按说这一决意对东虞一点都不友好。
可虞景闲别无选择，他只能答应。
甚至，这位新晋的东虞国主，已经盘算好了要亲自进到其中，解决这所有的麻烦。
单这一点，却是从无外人知晓。
那一夜的意外，让附近乡亲们颇为意外，沈棠宁自是沉默着一个字都没说，只在沈母好几次念叨个不停的时候，才冷不丁开口，“若死的不是他们，咱们可就没命了。”
不咸不淡的语调，配合着那阴恻恻的神色，倒也着实让沈母不由得心底一颤。
她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到底是再不敢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