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沈母几乎是下意识地扫了沈棠宁一眼,她试图从那丫头并无半点异样的神色里,瞧出些许是被她忽略的东西。然而,沈棠宁似是很着急,她根本就顾不上旁的人,匆匆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去!”
沈母不由得心神一颤,她强行将沈棠宁带离京城,就是希望她们母女两个还能多过些太平日子,却不成想,哪怕是躲到了这样僻静的乡下地方,到底还是躲不开。
古人说,覆巢之下,无人可以幸免,诚然如是。
“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
沈棠宁当然不可能径直说,她此番不过是想要去事发之地打探一二,那些倏然闯进来的家伙虽然已经没了性命,但总也得都处置妥当了才好。
上一次是沈棠宁运气还算不错,这才不至于让他们得逞。但,若是还有下一次呢?
万一,沈棠宁一个人顾不过来呢?
这些念头一早就已经在她脑子里生根发芽,不敢有片刻的停滞。一晚上,她始终辗转反侧,既庆幸又后怕,但更多的,是遗憾。
若是早知道才九厄当铺里出来之后,会接连遇上这样多的麻烦,她就该向虞景闲多学一些,虽说习武是来不及了,但其余的,总归还是有用的。
比如说,如何布防。
又或者说,如何安抚民众。
沈棠宁知道,尽管沈母被她意味深长的一句暂时唬住了,但其他人却是不同。也幸而如今所有人都是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的安危,根本就无暇顾及许多,否则的话,她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了吧,虞景闲现在是自身难保,他哪还会有精神来帮我。”
念叨着念叨着,沈棠宁便不由得垮了脸,不为别的,只因她昨日的卦象分明显示的是,虞景闲有难。
只可惜,她并没能继续深入,也就全然不知那位不得已临危受命的新帝,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
还有虞景烁……
一想到这人,沈棠宁的神色便愈发难看了。
虽有那无可撼动的告示在前,宣告着虞景烁已然仙逝,但沈棠宁却也着实相信自己卜算到的天机。可这其中,却是始终都横着一件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若是虞景烁重病,却有一息尚存,虞景闲又怎么会愿意取而代之?
依着沈棠宁对他的了解,那人是宁可豁出一切,也一定要保圣上安好的才对。
但现如今一切却是全然出乎她的预料,以至于沈棠宁不得不避开其他人,找个无人的在意的角落仔细盘算。
她这么做,其实不过是想要尽可能避免自己在慌乱之间,无意识吐露了什么,乃至于因此而带来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沈棠宁还是想走,她恨不能亲自去一探究竟。
可碍着沈母的关系,她却是到底狠不下心来。
“要不,试试别的办法?”
沈棠宁自说自话一般,环视周围,哪怕明知道分明不可能有任何人回应自己,但此刻,哪怕只是听到那短暂的一声鸟叫虫鸣,也足以让她心安。
至少,它们的存在,可以让沈棠宁证明,她昨晚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她也切切实实还将那些人都好好地护着,如此,也算是对得起她一晚上的提心吊胆了。
然而,沈棠宁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再往回转的时候,竟是冷不丁瞧见了一家灰蒙蒙的当铺。
那一瞬,她不由得脚步一沉。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变得稍微松快几分的心情,竟又在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地方很是偏僻,虽说被沈棠宁这个外来人发现了,可她分明记得,自己第一次试图往这儿转的时候,可是专门被拦了下来,意味深长地劝谏过的。
可惜的是,那会儿沈棠宁就没往心里去。
若是不然,她大抵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
“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棠宁心底一紧,她恍惚记得,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换言之,眼前这让她不由胆寒的当铺,应当是才建起来没多久的。
“虞景闲不是说,九厄当铺的事,已经结束了吗?”
沈棠宁怔怔地立在外头,茫茫然瞧了好一会儿,心底里却到底还是不安。
静默地站在那里,悠悠然飘荡的旗帜,上头斗大的一个当字,已是让沈棠宁不由得喉咙发紧。
她怕。
怕极了这又是新一轮的副本考验。
可她更怕,这是她强行窥探天机而不得已为此付出的代价。
虽说陈若雯的确教了她暂时避开的方法,可所谓卜算之术,问的本就是这天地间的因缘际会。
事实上,沈棠宁好几次沉下心来想,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出现在这陌生的东虞国,说不准也是什么命运的安排。
无非是,凭着沈棠宁此刻道行,她根本就看不穿罢了。
可要说她一点都不好奇,或是根本不在意,却也是假的。
现如今沈棠宁这个身份,再自由或坦荡,总也抵不过另一个世界里让她牵念的人或事。
只是,沈棠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回得去。
她一直都有意识让自己避开了这个问题,总以为只要不想不念,她就一定不会为此而感到遗憾。
在东虞国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每一遭都让她根本就无暇伤春悲秋。
然而,在这一刹那,连沈棠宁自己都说不清楚,她为何会在如此不安的情势里,冷不丁就想到了些似乎从不曾存着半点希望的事。
“难不成,这就是老天爷给的提醒?”
沈棠宁无奈哂笑了下,面上不由得带着几分凄怆意。
顿了顿,她又不无安抚似的自说自话道,“左右都是躲不过去的,倒不如坦然一点。”
“沈棠宁,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不无自嘲地说着,眼看着就要踏进去,却偏偏又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倏然收住。
“算了,还是先四下找找看吧,万一呢。”
沈棠宁淡笑一声,面上不由得挂着几分赧然意。
尽管她不怕死,可却也不好拿着别人的性命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