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黑狗血?”
“玄之道长好大的手笔啊。”
上玄倏然一声冷笑,即刻便让不少人不自觉沉下心来,连带着面色也凝重了几分。
这一路走来,这位上玄道长可是没少和旁人作对,其行事倒也的确让不少人直皱眉头,但偏生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真要论起来,他当是和那玄之道长不相上下,远在沈棠宁之上。
奈何,他却只对那唯一的女子有过几分好脸色,若是换做了旁人,但凡轻飘飘说出哪怕半个字的质疑,他定会毫不客气地严厉反击。
故而,一旦上玄开口,几乎大半的人都会不自觉选择保持沉默,他们并不愿意径直与他为难。
只有沈棠宁,她莫名被夹在其中,进退不得。
“这倒的确不失为一个新的法子,如今咱们已经没了退路,可不就只能是想到什么就去试试看。所谓实践出真知,便也只有切实试了才知道。”
沈棠宁淡淡开口,虽神色淡淡,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依旧是维护了玄之。
上玄一听,神色登时就难看了许多。
可沈棠宁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一字一顿间,又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黑狗血最是珍贵,银器亦然,虽是实验,可当有的放矢。”
云淡风轻之间,端的却是对当下艰难情势的无奈模样,以至于话一出口,一时间竟是任谁都没有办法轻易反驳。
连上玄也是一样的。
他闷哼了声,虽不曾和沈棠宁呛声,但偏头瞧向玄之的神色,委实算不得太好看。
但碍于沈棠宁维护,他便也只能兀自咽下所有的不快,只等着看他出丑。毕竟,类似的事情,他们已经忙活过许多次了,可每一回都并不能让那些一门心思只知道和他们为难的疯子们知难而退。
然而,任谁都没有想到,玄之的建议竟是真的奏效了。
黑狗血和银器的组合,在首次尝试时,就将对面浩浩荡荡的阵势强行逼退了几步。
许多人见证了这一幕,那一瞬他们心底里自然有欢喜,可沈棠宁和玄之却着实有些笑不出来。
无他,上玄的担心不无道理。
尽管,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此番震慑行动初见成效,可那两样东西委实珍贵,又注定是用一样便少一样,容不得任何人肆意挥霍,乃至无端浪费。
每个人都恨不能保证自己箭无虚发,出手便是镇压。
但,趁手的武器只会越来越少,沈棠宁清楚地知道,摆在他们这些的人面前的选择着实太少了些。
他们只能且战且退,整日整夜地守在自家阵地之上,及至对面没了声息,再悄悄去将被遗落在现场的银器重新捡回来,以待二次使用。
可这注定是些治标不治本的主意,权当暂时之用,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沈棠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冒险卜算。
可玄之道长似是从一开始就拒绝她这么做,沈棠宁没有办法,她只能尽可能躲开那人。
可惜的是,她仓促之间根本就没有想到,避开了一个玄之,还有另一个上玄。
哪怕她沈棠宁的确是算出了个所以然,从卦象上推断出了点细微的因果,暂时有了继续深入探究的可能,却也并不敢如实告知。
“既然,一切的麻烦从京城而来,便是无论如何都得走在这一遭的。”
沈棠宁还记得,上玄开口时,从来都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偏偏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不曾给任何人以转圜的可能。
“玄之道长口口声声说,不愿意眼看着更多人被牵扯其中,自是不可能拒绝。”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沈姑娘今日卜算有误,也不过是让所有人多浪费了些心神而已,事到如今,我们做的无用功还少吗?”
最终,是上玄径直将一切告知,这才有了三人彻夜长谈,最终决定上京一探究竟。
主意已定,三人便再不曾多做停留。
诚然,上玄说话时常带刺,可却不得不承认,那字字句句都是关键。
事实上,正也是因为他全无顾忌地全盘托出,才让玄之根本就找不到推诿的理由,不得已依从着他们的安排。
可越是往京城去,沈棠宁一行本就提在半空中的心便越是不安。
偏偏,这所谓的风暴中心,却是一派宁静之相。
饶是这三人每走一步都预设前方乃是龙潭虎穴,却是不曾料想到头来竟是这样的局面。
“既来之则安之。”
上玄神色淡然,他半点不以为意,是三人中最是自在的那一个。
沈棠宁曾数次担心赶赴京城的路上,两人会止不住地互相嫌弃,可这一切却是并未发生,玄之纵是对上玄有诸多不满,可到底是没有先行发难。
至于上玄,只消是能让沈棠宁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在和玄之的对峙中始终占据优势地位,至于旁的,他似也并不在意。
“那要不,就先去吃点东西吧?”
听着上玄煞有介事的一句,沈棠宁几次试探着想要知晓玄之的态度,但架不住某位师父始终犹如冰山一样的脸色不见半点缓和,她没有办法,便也只能自行调停。
“必须得好好吃一顿,赶了这一路,我都快饿死了。”
上玄当即附和道,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一溜烟跑开了,动作之迅捷坦荡,哪里有身为道门中人老沉持重的模样。
“我瞧着前头那家酒楼不错,就那儿吧。”
上玄遥遥一指,定下了要在这京中最受欢迎的迎客楼里,暂时歇脚。
沈棠宁状若不经意地抬眸扫过一眼,不由得嘴角抽搐,她有心想要制止,但奈何根本就拉不住人。
“不喝酒,不食荤腥,只简单吃点,用不了多少银两。”上玄自是一眼就看穿了某人几度欲言又止背后的真意,却仍旧不见半点收敛,甚至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若是真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岔子,你只管留守在此,我们两个想办法去搞点银钱便是。”
他亲自点了玄之,可某人却是根本头也不抬,显然是没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