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的沈棠宁，多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无可否认，无论在什么地方，但凡是上玄和玄之共处，便注定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而她沈棠宁总是无可避免地成为那个不得不站出来，认命地收拾残局的可怜人。
但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毫不留恋地抛弃。
沈棠宁长叹了声，好容易才鼓足勇气出门，却不料迎头就撞上了玄之。
“你只管先跟着我。”
四目相对之时，她听见玄之这样说。
诚然，她茫茫然应了下来，但亦步亦趋跟在玄之身后的时候，却总也忍不住开始揣测对方如此行事背后的深意。
没记错的话，她和玄之当着某人的面应承下来的根本任务却是并不相同。
直到玄之开口，沈棠宁才恍惚着反应过来，这人大抵是想要帮着自己尽快完成勘探地形的工作。
意识到这一点，沈棠宁不由得喜上眉梢，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又忙不迭说服自己保持镇定。毕竟是在那钱老爷眼皮子底下行事，梢有疏忽，可能就被察觉出了异样。
倘若真是那样，她沈棠宁可就是在无形间成了这支小队伍里唯一的叛徒。
这显然不在她的预设之内。
“钱老爷。”
玄之神色淡然地在本家主人跟前站定，面上端的是云淡风轻。
反倒是钱老爷冷不丁得了信儿，面上不自觉挂着些疑惑意，可这几位毕竟是他亲自请进门的，以至于纵使心下存疑，却也只能认真招待。
“您既将我们几位请进门，我等无论如何都不能没有建树，故而想请您带贫道和徒儿四处走走，若是察觉有异，也好第一时间处置。”玄之一字一顿，说得再郑重不过。
大抵是他过于真挚，倒也的确让那钱老爷有一瞬的惊喜。
伴随着此前些许的惊愕，如今也算的上是既惊又喜，“这是自然，您请跟我来。”
听着那人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横在沈棠宁心底的不安也不由得少了许多。她本就是玄之的徒弟，此刻倒也算的上名正言顺。
与玄之和沈棠宁的顺畅不同，深入勘探地下秘辛的上玄却是没有那么容易。
他原本只觉得这钱府似是还有鲜为人知的地窖，时不常有人往来，但等当真沉下心来仔细勘察时，却还是不由得为眼前的惨状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活人不假，可沿途还有不少早已经失了理智的吸血鬼，正与那不知何时失了性命的是可怜人的尸体作伴。
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那些，无一不是被强行吸食了血，而被迫成了一句面容可怖的干尸。
上玄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干呕起来。
眼前这阵势，委实是比他们这一路走来，遇上的要残忍地多。
先前，上玄陪同沈棠宁等人镇守前线时，也没少嫌恶那些因一时贪念喝了净神教的东西，以至于一步步变成了行尸走肉的可怜人，可到底是不如此刻来得骇人。
“可真是够狠的。”
好容易等上玄找回了些清明的神志，他到底是没忍住，皱着眉头感慨道。
彼时的他还不知道，就在他四处搜寻的时候，玄之借着问询的功夫，替沈棠宁仔细遮掩，好让她有机会将所到之处仔细审视一番。
其间有好几次，他在不经意间和老爷子凌厉的眼神对上，都莫名从他的眼神里感受到了一股子吃人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玄之暗自庆幸，得亏走在前头的是他，若是换作沈棠宁，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势。
幸而，玄之并没有跟钱老爷僵持太久，沈棠宁在钱府后花园里发现了好些个凶猛的蝙蝠，她因着这倏然的发现而有一瞬恍惚。
大抵是那场景委实有些骇人，以至于沈棠宁下意识惊呼了一声，陡然听到这声响，连带着玄之也不由得大吃一惊，然而，还没等他有机会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前的钱老爷却是再不掩饰他的狠戾。
青面獠牙再无遮掩，玄之顾不上身后的人，只能先一门心思地对付眼前人。
也是直到这一瞬，玄之才总算想明白，此前那一股子让他说不清所以然的诡异滋味，更像是得到了心仪的食物，而不自觉显露出了不可抑制的欣喜与得意。
可惜的是，此前玄之并没有意识到。好在，他一直都时刻提防着，这才不至于全然失了对钱老爷的警惕。
只是，玄之到底是能预料到沈棠宁会有此变故，幸而他反应还算迅捷，第一时间就将随身携带的，沾染着黑狗血的银器与眼前人缠斗。
但让玄之意外的是，他们好不容易实验出来的，可以震慑失了神志之人的法子，在钱老爷面前竟是半点不奏效。
莫非，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玄之很快就有了思量，但眼前的情势却是分明容不得他多做迟疑，尽管这最大的杀招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但他也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虽说他并不确定，钱老爷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们几个存疑的，可他清楚，一行三人此刻唯有他一个是始终立在明处的。
无论她能不能受的住，此刻也都只有竭尽全力，为上玄和沈棠宁争取更多的时间。这或许是他们得以从当前的困局里抽身的唯一办法。
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殊不知，其余两人全然不知他遇到了危险。沈棠宁对着那数不胜数的蝙蝠陷入了为难，那些东西带来的不安，被她好不容易才压制住。
她不是没想过第一时间跟玄之互通有无，可再转念一想，他们背负着不同的压力，每一步都艰辛非常。尤其是在隐隐猜到钱老爷不是什么好对付的，知晓玄之无疑是他们当中压力最大，也最危险的那一个，她当然不会轻易叨扰。
更不消说，玄之如此本就是为了她。
而另一边，上玄且战且退，尽管以他一人之力并不能径直收服那一众让他头疼的玩意儿，可他却还是在密不透风的地方，发现了些不容忽视的异常。